望着杨瑾鹅大踏步离开的背影,方舞一的心情一时很微妙，还有?些复杂。
她一时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并没有什?么大错,一切都在自己可控范围内；一时又莫名有?点心虚,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
一时想着，这次确实辛苦了杨瑾，回头再好好道歉道谢；一时又觉得?,他这么对自己生气，似乎也挺没根据的。
只有一个念头，是非常坚定的。
那就是这次回去后,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给杨瑾找一个霸总脱敏的课程。
这一天天的，还有?没有道理了！
“舞一？”她耳边传来系统小心翼翼的声音，“你还好吗？”
方舞一：“……”
方舞一：“挺好的啊，干嘛这么问？”
系统：“……因为你盯着大鹅的眼神,像是很想冲上去拎着他的脖子把他甩一顿。”
方舞一：“……”被你发现了。
“算了，不想他了。”方舞一呼出口气，将?注意力转回自己的勾魂索上,“还是先处理完这些事吧。”
首先要处理的，肯定就是王大力——他依旧维持着被勾魂索缠着的姿势,但整个人看着，明显已经僵了。
那些停留在锁链上的绿光也在逐渐消散……方舞一试探性地松开锁链,他果然直直倒在了地上。
分明是已经死了。
方舞一上前察看了一下,发现除了胸口那个大洞外,他肋部又多出一个伤口。和她在记忆碎片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看来他应该是和唐芜荑一样，因?为想起了自己真实的结局,所以倒在了这里。
方舞一暗暗对他告了声罪，又去掀他衣服，果不其然，在他肩部找到了那个标记。
半身神明印。
“行?，关于他的那一部分，也基本确定了。”方舞一从他身上摸出另外一棵祈愿树，小心收好，目光落在安可身上，“现在，就只剩她了。”
只要再窥探一次安可的记忆碎片，整个事件的拼图，差不多就完成了。
不过?考虑到现场的场地不是很合适，方舞一还是先做了些多余的事——她将剩下一具尸体和大力一起放进了备好的深坑里，跟着就用手推车，将?安可、光头，还有?那个晕倒在后山另一侧的小酒窝，一起运回了宅子里。
其实她没啥必要管小酒窝，因?为她给往她兜帽里塞系统787的时候，顺手还塞了个护身符……不过?横竖要运嘛，就一起带回来了。
她将三人各自送回自己的厢房，又去女鬼boss那儿问了下关于祈愿树的情况，再确定没啥问题后，这才来到安可所在的房间，进行?最后一个步骤。
她将勾魂索缠上安可的身体，故技重施，将?人引导进她的记忆碎片里。
——其实她本来还想再体验一波第一视角代入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杨瑾那声怒气冲冲的呱，她总莫名有?些心虚。
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有?些麻烦，但最为稳妥的办法?。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样做其实还有?另一个好处。
——那就是她可以控制对方的回忆进度，在对方即将到达某个节点时，及时地叫停。
*
光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就是自己房间的房梁。
他先是一怔，跟着一下坐起了身，因?为动作太猛，原本就受伤的后脑又开始隐隐作痛。
“冷静点，没事了。”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光头抬头，看到方舞一的身影。
“是你把我带回来的？”他捂着脑袋道，“安可她……”
“放心，她没什?么事。还睡着呢。”方舞一说着，给他倒了杯水，“还有?那个被你们埋在坑里的怪物，也没动静了。我醒来后在后山巡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
“那那两个玩家的尸体呢？”光头问道。
“我给埋掉了。正好那个坑很深。”方舞一道，“你不会打算再起出来重埋一遍吧？”
“我没那么闲。”光头一口气喝完了水，“不过?如果我妹妹问起来，你记得说两个人是分开埋的。不然她肯定又要叽叽歪歪瞎矫情。”
他将?水杯递还给方舞一，舒展了一下，翻身下床：“既然这样，那我没必要陪她折腾了。我去村子里继续探索，我妹妹就麻烦你了。”
“你这就走了？”方舞一却是蹙了蹙眉，“不去看看安可吗？”
“你不是说没事吗？”光头理所当然道，“她没事我还要去看她，她百分百会觉得?我多事。再说了，我已经陪她浪费很多时间了，这里毕竟是副本……”
“那也还是去看看吧。起码问候一下？”方舞一将?水杯放到桌上，“你不是说你们很少见面……”
“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光头蹙了蹙眉，觉得?她这管得有?点宽了。
“谢谢你为我俩关系考虑，不过?这种事我们自己会把握好分寸的。”光头客气地说了句，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再次被方舞一叫住。
“你真的不去看看她吗？”方舞一望着他，再次开口，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手。
光头真的有?些不耐烦了，刚想拒绝，转头对上方舞一的双眼，意识却忽然有些恍惚。
“去看看吧，她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当是满足她一个心愿。”方舞一淡淡说着，冲他打了个响指。
光头懵懵懂懂地点头，转身慢慢地走出了门。
方舞一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抿唇，耳边再次传来系统的声音：“我记得你说过，你不高兴在普通人身上用高阶技能。哪怕只是一个催眠的法?术。”
“嗯哼。”方舞一毫不犹豫地点头，“这和大人不会欺负小孩子差不多一个心理吧。”
“可你刚才，连着用了两个催眠的术法。”系统的声音有些不解，“刚刚在安可那边也是……”
按照过往的案例，安可本该和其他人一样，在想起自己的结局后，就以对应的方式死去。
方舞一却赶在她的回忆结束前，立刻结束了引导，将?她从回忆里拽了出来。不仅如此，她还立刻对她用了一个催眠术，要求她忘记自己刚刚回忆起来的一切。
不是以往那些偶尔使用的催眠小技巧，而是真正可以称为术法的催眠术。
尽管大致能猜到方舞一的目的，系统还是觉得?，这事不太符合她以往的行?事风格。
“你应该知道，哪怕你制止了她一时的死亡，在你完成任务后，她依旧会死……对吧？”系统谨慎地提醒了一句。
方舞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啊。”她说，“就是知道，所以这么做……”
她转头看向旁边。通过?窗口，正好能看到光头在安可房间外转来转去的身影。
看来哪怕是催眠，也无法?彻底改掉这两人的行?为模式。
不过?算了，能把人送过?去就不错了。
“就当是满足她一个心愿吧。”方舞一喃喃出声，仿佛自言自语。
“舞一……”似是察觉到她情绪不佳，系统787小心翼翼地开口。
“没事。”方舞一闭了闭眼，转身离开厢房，快步走进了厨房里，仔细锁好了厨房的门。
“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她在小木屋的门口坐下，深深吐出口气，“直接进揭示阶段吧。”
*
虽然根据方舞一的推测，他们所处的是两段循环，然而她要进入的揭示场景，却只有一个。
当她睁开眼睛时，她人已经站在了四合院的正院里。
夜幕沉沉，整个院子都笼罩上一种肃杀的氛围里，两边廊下白色灯笼飘荡，衬着惨白的月光，更显凄凉诡异。
院子中央是一棵硕大的榕树，无数气根从树冠上垂下，每个气根上，都悬吊着一个人影。
人影密密麻麻，像是摇摆的风铃，随着枝叶摇晃。奇异的是，所有?的人都没有?面孔——他们的脸孔是涂黑的，身形是模糊的，远远望去，仿佛一个个纯黑的剪影。
不仅是树上，两边的厢房里也有?相同的黑影在闪动。他们从门里、窗里，探头探脑地往外窥探着，无数视线，全都落在方舞一的身上。
作为一个颇具资历的凶宅逆转员，方舞一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尽管每次看到都会有?些心里发毛，但她自问已经能够接受良好。
她现在比较在意的，只有一点——
“为什么你会在在这里啊？”
望着搬着小马扎坐在榕树下的白小常，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我吗？”白小常指指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来抄报告的。”
他扬了扬手里的速记本：“我们工作室对这事很重视，我得?尽快提交报告。我特意去房灵协会，他们说在这里可以得?到第一手资料，我就央求他们把我弄进来了……”
为此还额外付了一笔费用。不过?看在报告的份上，也算值了。
而且还能听方舞一的现场，不亏！
要知道，他可是对方舞一的工作内容好奇很久了。
方舞一：“……”
“系统？”她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耳坠，“这样也可以的吗？”
“这我不太清楚，但应该是……可以的吧？”系统也有?些懵，“你现在进入的，相当于房灵的意识世界。理论上来说，只要房灵自己给过?开放权限，房灵协会那边是可以做主将人送进来的。”
不过?他们现在所面对的这个房灵，实际在协会根本就没有做过?登记，更不可能给出权限。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房灵太弱小了，弱小到外部可以直接送人进来，不用它的同意。
方舞一：“…………”
“行?。那你就在那儿听着吧。”方舞一收回思绪，冲着白小常点了点头，只当他是来旁听的。
“我正式开始了。”话音落下，方舞一神情顿时一敛。
她能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更为强烈。
“首先，需要明确一点。”方舞一对着面前的榕树，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由这位房灵创造出的死亡循环，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也就是说，被卷入循环的不是一批死者，而是两批。”
伴随着话语，她的手势也在变动，另一根手指竖起，手势从一变成了二。
左右厢房里的黑影却瞬间炸了，窃窃的低语不住从两边房间传出来，明明声音不响，落在方舞一耳朵里，却是分外清晰。
“不可能，怎么会是两批？”
“搞错了吧，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她在瞎说——”
方舞一：“……”
妈的。这个揭示场景里的NPC戏好多。
然而不光是那些黑影，白小常明显也不太相信：“方老板，你确定你没搞错吗？这太匪夷所思了。”
——方舞一推出这是个双重循环时，大壮已经走了，因?此也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个情况。
方舞一深深看他一眼，无声叹了口气。
“不要急——听我解释。”方舞一道，“‘山村老尸’这个副本，虽然最初是按照十人本制作的，但后来因为设备和人手不足，实际都是作为五人本使用的——对吧？”
她这话问的是白小常。
白小常茫然点了点头，忽感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视线里充满质疑。他忙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我是内部工作人员。我可以证明，这里一直是用作五人本的。”
似是被他的说辞说服，那些充满质疑的视线终于从他身上挪开了，再度落在方舞一身上。
方舞一却是十分平静：“但我进入游戏时，玩家人数是十五人——足足多出来十个人。”
两批死者，一批五人，再加上五名活人，才能正好对上这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