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望着面前那个小方盒子,方舞一久久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一会儿，才听她难以置信道：“杨……瑾？”
方盒里闷闷“嗯”了一声，姑且算是回应。
方舞一愣了一下,乐了：“你怎么进去的？感觉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在这儿了。”杨瑾的语气更加郁闷了,“现在的我拥有额外的视觉,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但除此之外，我和原本的AI系统似乎并无不同。”
……不,仔细一想，差别还是有点的。
起码他没人家那么智能。
杨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方舞一,他和她其实是同时到达这个世界的。只是他一开始只能“看”到她,却无法采取任何行动,一个人缩在盒子里琢磨了半天,才终于学会了该怎么用音响讲话……
嗯，总感觉有点挫败。
杨瑾有点自闭了。
另一头,方舞一仍在打量着那个盒子，思索着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你魂穿成了智能系统。”
杨瑾：“嗯。”
方舞一：“那你能连这个屋子的WiFi吗？”
杨瑾：“……？”
另一边，系统还正云里雾里，搞不明白为什么上个世界的杨瑾又跟过来了，而?且还穿到了一个智能系统里。但这并不妨碍它在听到方舞一大猪蹄子一般的发言后，义正辞严地开了口：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啊，人家都这样了,你就关心人家能不能连WiFi？”
“这很重要。”方舞一振振有词。她从手机上翻出智能系统的说明书,举到了方盒跟前，“这上面说，大baby精灵可以在连上WiFi后,控制屋里的家电……这个功能延伸一下的话，不比黑客好用？”
说完，她顿了下，又捏了捏自己的耳坠，字字诛心：“起码比你好用。”
系统：“……”
系统不说话了。
它觉得自己刚才同情错人了。很明显，在这房间里，自己才是最值得同情的那一个。
而?杨瑾，他仔细看了看递到面前的说明，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里的线路和状态，语气笃定：“连WiFi我已经会了。不过连接家具我需要再找找感觉。”
“好，那你加油。”方舞一收起说明书，鼓励地点点头。
“嗯。”杨瑾的语气变得快了些，“另外，我已经学会了叫外卖和网上购物，还给自己添加了闹铃服务，也能通过互联网自己上网搜索资料……如果有需要的话，欢迎随时叫我。”
方舞一轻快地比了个OK的手势，显是对此不能再满意。她的耳朵上，刚刚还在为杨瑾说话的系统却突然警觉——
不知为什么，它忽然充满了一种?，正宫地位被威胁的不妙预感。
*
和杨瑾互通完了信息，方舞一很快就投入到新的搜索过程中。
她和杨瑾分别上网，搜索其屋内几名住户，和这屋子本身的情报。找到的东西大多没什么意义，只有一个线索，令方舞一颇为在意——
她找到了徐鲵很久之前的社交网络日志。大概是在几个月前，她曾在日志里说，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出租屋，打算和男友一起住进去看看。
这条留言，和她在租户群里的入群时间前后只差两天，基本可以断定，她日志里说的“传说中的出租屋”，就是她现在住的那一间。可她男朋友呢？不是说会一起住的吗？
难道是已经搬出去了？
还有，那个“传说中的出租屋”又是什么意思？这地方还有什么别的传闻？其他人也是因为这个传闻才决定住进来的吗？
方舞一在网上找了半天，没再找到更多线索，只能暂时作罢。她看看时间已晚，便让杨瑾给上了个明天的闹钟，自己起身出门，打算先?去洗漱一下。
整栋出租屋里，只有方舞一的房间是没有独卫的，想要洗漱，就只能去出租屋深处的共用盥洗室。
盥洗室旁边就是陈皓的房间，方舞一过去时，恰听见里面传来窃窃私语。
——“没有，真的没有。都看过了，没人手上有标记。”
——“新来的那个也没有。”
——“不，肯定有的。这都过几天了，肯定刷出来了……是不是有人故意把标记遮起来了？”
——“妈的，今天谁穿的长袖？这事今天必须问清楚，再迟一天，我这边就来不及了！”
方舞一：“……”
房门里传出的是两个男人的交谈声，方舞一听得清楚，正是陈皓和老杨。
陈皓也就算了，老杨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间？
而?且他们显是在找什么标记……某种?会出现在某种?手上的，可以被长袖遮挡住的标记。
下意识地，方舞一想起了在餐厅卫生间里“补妆”的安娜。门内两人的对话更坐实了她当初的猜测——安娜就是在给自己的手腕“补妆”。
她的手腕上，很可能就有他们正在寻找的标记！
不过那标记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又为什么要找携带标记的人？
她正思索着呢，忽听耳边系统低低说了句“留心”。方舞一心中一动，立刻旋身进了隔壁的盥洗室，才锁上门，就听隔壁传来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厚底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顺着走廊逐渐远去。
应是老杨从陈皓的房间里离开了。
“怎么样怎么样，我刚刚是不是派了大用场？”自认立功的系统得意洋洋，被方舞一莫得感情地扯了一下。
“再吵，就把你扔进马桶里冲掉。”
系统：“……”
系统不吱声了，想想远在房间里的那个大baby精灵，心情忽然有点微妙。
妈的。我给你发提示打提醒，你还要把我扔掉，他就帮你定个闹钟查点资料，你就夸他乖宝。
什么世道。
方舞一却没空搭理它，只独自坐在马桶上，消化着刚刚获知的一切。
……尽管只有那么几句话，但她听得出来。
刚才的对话里，老杨说到最后，语气里是带了杀意的。
再结合安娜费尽心机想要藏起标记的行为……想也知道，那标记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那到底是什么？和资料中干尸右手上的红痕，又有什么关系？
方舞一暗自琢磨着，越发觉得这个表面和谐友爱的出租屋里，处处透着诡异。
*
当晚。深夜。
方舞一是被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吵醒的。
她从床上腾地坐了起来，大脑尚未完全清醒，就听杨瑾的声音伴随着激昂的音乐在房间里响亮地回荡，机盒上还散发着绚烂的、不住变幻的彩光。
仿佛一颗疯狂又快乐的迪斯科球。
——【Hi舞一！现在是8月8日早上六点整！滴滴滴快起床啦！】
——【Hi舞一！现在是8月8日早上六点零五分！滴滴滴快起床啦！】
——【Hi舞一！现在是8月8日早上六点一十分！滴滴滴快起床啦！】
杨瑾快乐地一连报了三?个时间，方舞一坐在床上，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他，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很好，凌晨三点钟。
方舞一：“……”
她深深叹了口气，在系统“就和你说了他不专业”的嘀咕声中爬了起来，蹒跚走到桌前，啪地拍了一下杨瑾的机盒。
杨瑾这才安静下来。
或者说，是他那个内置的闹钟系统，终于安静了下来。
方舞一坐在床头，顶着尚未理过的头发，与面前的方盒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杨瑾嗫嚅道：“其实你只要喊一声，‘Hi大baby，关掉闹钟’，我就可以把闹钟关闭了。”
“我知道。”方舞一面无表情，“但作为一个凌晨三点被闹醒的人，你总得让我去拍点什么东西宣泄一下。”
她呼出口气，歪头看向杨瑾：“你什么情况？中病毒了？”
“……我不知道。”杨瑾的声音有些弱，“抱歉，吵到你了。”
如?果他此时还是人形的话，方舞一毫不怀疑他此时可能连触角都垂了下来。
这个想象让她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你今晚做什么了？详细说说。”方舞一冷静道，“反常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前后必有因果。”
“应该……也没什么？”杨瑾不太确定道，“我只是试着，想去连接一下别的房间里的家电。在连接到某个房间时，忽然感觉有点不对……等反应过来时，我内置的时间系统已经乱掉了。”
实际在他闹醒方舞一之前，他内置的时间已经跳过了好几次，而?且是完全没有规律的瞎跳。
他本想自己再把时间给调回来，试了几次却都不成?功，直到瞎跳的时间系统意外跳到了明早六点，触发了闹钟，闹醒了方舞一，他情急之下切断了和其他房间家电的联系，自己的时间系统这才恢复正常。
“……等一下。”方舞一敏锐地听出了不对，“那不就是说，你是因为连接了其他房间的电器，所以才出的问题吗？”
杨瑾：“从目前来看，很可能是这样。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巧合。”
“你还记得你刚才连的是哪间屋吗？”方舞一想了想，问道。
杨瑾：“……抱歉，我这边只能看到设备的名字……”而?且他还不太会认。
“没事，问题不大。”方舞一说着，随意理了理头发，抓起手机，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要干嘛？”系统惊讶道。
“自己出去试一试。”方舞一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切换到了时间界面。
杨瑾这种?情况，她以前在别的世界遇到过。简单来说，就是在受到某种?无意识的影响后，自身在某些方面产生了紊乱。
之所以说是“无意识的影响”，是因为这影响明显没什么伤害性和威胁性，不像是有人有意为之。
而?杨瑾又是因为连接了其它房间的电器而受到影响的，那这细究下来其实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他连接了不该连接的设备，第二是他涉及了不该涉及的区域。
第一种?可能性尚且无法求证，不过第二种?倒是可以一试——这出租屋里，门下的缝隙都很大，刚好够她将手机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