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修士便愈发惭愧,心中暗道若再见面时,定要好生认个错才是。
那两位星官见单致远神色变换不定,也不说破,只转移了话题,北斗将那行军帐门帘一撩,看向晨曦初露的天空,朗声道:“那天方道士的古墓距此地不足千里,你一路小心。我同幸臣要回天庭述职了。”
单致远自是起身道:“不敢耽误二位星官。”
三人鱼贯而出,幸臣将那行军帐收入乾坤戒中,又为他指明古墓方向,又叮嘱道:“那古墓如今万众瞩目,修士争斗最是凶险。我等却不能插手凡间事。若你执意要去,尚要多多倚赖请神之术。”
单致远又是惭愧,又是苦涩,却仍是低声道:“我心中有数。”
幸臣又道:“供奉之事,亦非勾陈大帝故意为难于你。”
单致远略略点头,眉宇间郁结已消除泰半,眼神亦是清澈坚定,笑道:“我心中有数。”随后便目送幸臣同北斗一道离去。
他便又施展堪舆术,按北斗所指方向设下标记,如此便不至在茫茫原野里迷失方向。
这一奔波,便从日出到日落,整整一日。
勾陈返回天庭,便径直进了四御殿,神色阴沉,有若山雨欲来。
长生大帝正坐在侧殿翻阅书简,听闻勾陈回了四御殿,便提了裙裾,笑吟吟迎至大殿内,朗声道:“太羽,多日不见,出来让我瞧瞧。”
勾陈却不为所动,只冷面道:“九方荒冥的封印破了。”
长生大帝美艳面容立时沉了几分,柳眉皱起,冷道:“青华、紫微何在?”
东极、北极两御各自在大殿上现身,个个神色严肃。
勾陈将夜遇灭道魔尊九方荒冥投影之事一提,又道:“我已传令星官前往封印地查看。”
长生大帝皱眉道:“那魔头同天帝乃是死敌,若是逃脱,首要之事便是向天帝寻仇……”那美妇人妙目一转,便看向勾陈,忧心道:“那单致远,莫非当真是天帝转世?”
勾陈尚沉吟不语,青华大帝却已摇头,捻了下白须方才道:“此事尚未有定论。莫非忘了伪魂?”
所谓伪魂,乃是为守护天帝真身转世,用以转移视线的虚假魂魄。天帝乃三界至高无上支配者,身份何其尊贵,自然得天道守护。故而天帝身旁几件法宝,便会化作伪魂,转世下界。天帝真魂混杂其中,便更安全许多。
长生大帝见状,却仍是看一眼勾陈脸色,犹豫道:“若是伪魂,再好不过。以他为诱饵,不过却要先取出万神谱……”
勾陈只道:“此事我自有计较。”
其余三御便不再多言,只分散行事。或上禀三清,或调派星官天兵下界搜查,自去忙碌不提。
待凡界黄昏之时,勾陈同紫微二人在藏宝阁查验宝物,确认伪魂名单时,突然又收到万神谱召唤。这一次,那小修士所请竟然是开阳。
勾陈只略略一怔,便恢复了常态,放下手中名册,自原地消失了踪影。
紫微便瞪大双眼,目送勾陈离开。天乙星官随侍在侧,此时更是同紫微大帝面面相觑,皆有些震惊。
紫微叹道:“勾陈四相自分担神职以来,从未有人胆敢召唤开阳一相,不想今日竟有凡人如此勇敢。”
天乙乃辅佐勾陈的得力星官,此时只得咳嗽一声,“许是人间传言渐消……”
紫微大帝便拊掌大笑:“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天乙却在心中担忧低叹,若那凡人再生畏惧,抵触开阳,只怕要惹怒大帝。
却不说神界诸位心思如何,单致远却是在山洞中安营扎寨,又几番思索之后,方才下定决心,施了请神术,唤开阳之名,并无半分犹豫。
只是心中忐忑,那四位本命神仿佛全然不介意他所唤名字,降临者皆随心所欲,叫他无从预测。
待那重锦玄衣、银色面具的男子现身洞口时,单致远方才松了口气。
那人影出现之时,天地顿时一片肃杀,叫单致远亦是有些心悸胆怯。
开阳那黑中透出血色的眼眸略略低垂,看向立在洞中的小修士,低声道:“你如今可知请神代价?”
单致远终究初经人事,神色窘迫,却仍是道:“一清二楚。”
开阳又问:“不再逃了?”
单致远脸色一红,“昨日是在下见识浅薄,定力不坚,一时受了惊吓……往后不再逃了。”
开阳便迈步进了山洞,仿若带起一阵狂暴剑意,席卷洞壁,就连洞中篝火亦随之暗上一暗,冷声问道:“何事?”
单致远仍旧被他气势所慑,却暗中坚持,要顶住那魄力,故而不进反退,向前走了两步。却不料开阳步子迈得极大,他算错距离,反倒径直撞进那人怀里。
二人俱是一怔,单致远却发觉开阳虽一身血煞恶意,令人畏惧。贴近在怀时,却依旧是温暖宽厚,竟同……勾陈无异。
他便不由耳根烧红,连忙咳嗽两声,慌张之下,干脆抬手抓住那神仙玄黑衣襟,结结巴巴道:“开、开阳大人,请传授我剑术!”
开阳任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拉扯衣襟,低头往他眼中看去,只见这小剑修两分畏惧,七分坚定,还剩一分,却说不清道不明,只怕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只将单致远手腕轻轻拉下,沉声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