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姐时不时出现在片场,有一件事是她忒不开心的,就是导演总对她喊缺钱的事。
开拍没多久,导演就让后勤组长反应:演员的服装预算太少,特别是女演员的,只够买地摊货或某宝货,甚至,冬天的睡衣连保暖都做不到,更别说是好看啦、符合人设啦。谁知,天天姐一听,就说道,“就一个小城市的女孩子,还那么挑?”“不是娇娇挑啦!是导演认为太不合适啦!”“女主也是小城的穷姑娘,有啥不合适的,我觉得挺合适的!”后来,导演忍不住说,“天天啊!剧里这个穷姑娘已经有一份不差的工作了,挣钱也不少啊!还有高富帅男友啊,不可能穿得太差吧!再说角色的外形也要根据剧情的变化改变啊!”天天姐说,“等等吧!等预算增加了再说吧!现在,没钱弄这个啊!”导演彻底没辙了,心想:总不能开机等着你增加服装的预算吧,再说服装也不是啥大事,现场能凑合就凑合吧!能自己解决就解决吧!郜就穿自己的私服喽,小娇就借他的羊绒睡衣吧!反正这俩傻瓜蛋都还挺乐意的。过一段儿,后勤组又向天天姐反应演职员们的伙食太差了,当然,天天姐仍旧是以预算已经超了,要重新申请为由,就不了了之。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导演的事逼作风,凡事要求完美,每一桢画面必须无可挑剔,每一个动作必须到位,每一个镜头、每一人物、每一段故事必须符合他的“超高逼格”、必须、必须…太多、太多的重拍、重拍、白花花的银子如水流啊!天天的肉好象被挖了一块,可是,她又不敢不花,开了头,正拍着,总不能弃剧吧!天天并不缺钱,钱也不是自己挣的,金主八八也没给额度限制,她只是天生就讨厌大把花钱的人和事。而导演则是个对钱没啥概念,只知拍好剧的主。这就好比针尖对上了麦芒。每天,回到秘室里,她都要对着魔镜一边算账,一边咒骂,“这里三万!那里五万!这里八万!还说不够!是貔貅变的吗?只会狮子大张口!该死的导演!一天又花了我这么多!还好意思抱怨衣服薄了、伙食差了!”本来,她应该一边修炼,一边反省的。可是,自从她下山当制作后,就忘了金主八八的教导了,又没有小神仙在旁常常督促修行。她的每日修炼,已经变成每日一骂了!
既然这部剧的导演是山水大导了,现场就是他说了算。天天姐虽然从没有拍过戏,更没当过导演,可是,对情感偶像剧大咖在剧情调整,情节的安排,甚至是人物动作的设计等等方面,还是慢慢聚累了一堆自己的意见。可是,现在她隐而不发,只是冷眼旁观。在现场,大家只围着导演转。演员们完全只听导演的指挥,在他们的眼里,天天仿佛变成了一个旁观者,或是管后勤保障的大姐了。这让她有点讨厌在现场风光无限,说一不二,象个将军般的导演。
讨厌的理由还有更多。比如,导演就让天天姐把想象中的从几集开始,就一路悲到底的剧情改成了时不时穿插点台式搞笑,或是,再上一些男女主甜蜜恩爱的戏码了。编导会上,导演就说,“如果剧情从八集开始,就是冲突、病痛、分离、眼泪,一直到三十集才出现点甜的话,大多数的观众等不到那个时候就会弃剧。现在的观众已不是十几年前的观众,看偶像剧的观众,多为女性,她们的胃口经过这么多年韩剧、日剧、台剧,特别是台剧的培育,就是喜欢轻快有点夸张的风格的。就是要让观众的情绪在这种反反复复、高高低低地起伏变化中得到了最大的享受与满足。所以,按我说的来改。”她当然是不认同导演的那套理论,可是,她已把导演的位置给了这个说一不二的山水大导了,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导了,虽然她深深地不以为然,可又无可奈何。只是,那对眉锁得越来越紧了。回到密室,她又多一条念的词,“甜!甜!甜!甜个鬼!明明就是虐恋!都要改成甜宠剧了!真是土台!真是俗啊!什么鸟人啊!”她完全忘了,自己曾是一只蝎子精,全凭神仙搭救,也就修炼成了一个半人半妖,只是从前沾了点儿仙气罢了。
紧接着的事,就更是让她恼火了,山水大导为了戏好看,给郜和娇妹设计了很多的吻,花式秀恩爱。那些女主偷吻、跳起来强吻、爬上身也要吻,看得天天心惊肉跳的。眼看着生死虐恋的纯爱剧,拍着拍着,就快被导演导成了甜宠的剧。天天姐真是看不下眼了。她以前眼见的神仙们,都是超凡脱俗的,没有五情六欲的,做蝎子精时,也只懂弱肉强食啊,来到人间的时辰又太短,完全没有受过爱的启蒙教育,所以,她理解的爱情就是看了几部片、几本书,然后,自己瞎琢磨的,她设想剧中的男女主人公是纯爱虐恋,就是要爱而不得,得到也不长久,想吻也吻不到,想爱也爱不成的,遗憾终生。
天天姐每日对着魔镜,一想着导演,就恨意渐长,终于,有一日,导演拍完剧中两人甜蜜地生活在一起了。天天走在通往密室的通道里,步履迟缓得象双脚灌了铅,重重地关上门后,她就把驴牌公文包往班台上一扔,拉过魔镜,恨恨地说道,“魔镜啊!魔镜啊!告诉我,那个胖鬼导演就是个傻瓜!白痴!是最差劲的导演!我都可以比他干得好一百倍。”魔镜里的小人儿翻了一个大白眼,说道,“他是金牌导演,你是制片,你不可以越界!你没有那个功力……”天天气呼呼地把魔镜扣在了班台上,不想再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