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怪罪她,也?不要把话说的太绝,那孩子心里苦呢。”吴太后叹了一口气。
“儿子知道,母后放心。”定康帝温了语气。
“我刚刚想了想,乐安情绪激动肯定是在雁城发生了什么。她不愿意说,我们却不能当成完全不知道,着人仔细查一查,让自家闺女受了委屈不好,要是因此在误会了忠良更不好。”吴太后吩咐道?。
作为亲人,迁就自家孩子理所应当?。但?谁让他们生在皇家,皇家不仅要顾着小家,更要万事以国这个大家为重?。自家孩子受了委屈,当?然要反击回去,但?如若相反,也?不能让无辜之人背了罪责。
“是。”
“祖母,您担心的太多了,这些?事儿自有皇伯父和父皇他们看着办,您就不要了劳心伤神了。这是御膳房送来的鸡汤,您喝点儿啊。”裴宴从阿颂端着的托盘上捧起一碗鸡汤,笑着递了过去。鸡汤里放了安神的药材,是极补的。
“好,好!”吴太后笑的合不拢嘴。
“夜深了,你们父子该出宫了吧?”太后突然想起一个事,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儿,她都兼顾不来了。
“已经开宵禁了,现在出宫怕是晚了,我刚刚和?阿芝商量过了,今儿他们爷俩儿就歇在您这儿。”定康帝笑着说道。
“真的,”吴太后惊喜的看向?秦王,眼中还闪过泪光。
裴宴不明所以,他和?爹爹留宿宫中是什么值得激动的事儿吗?不过自他有记忆来确实很少在宫中过夜,和?爹爹一起留宿宫中的记忆好像根本没有,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嗯,”秦王到底没有说不。
“好,好。阿颂啊,赶紧把王爷和小鱼儿的寝殿收拾出来。”吴太后心情陡然好转,老?人家兴致勃勃,看的裴宴目瞪口呆。
“这些?事情他们会看着办,母后就不要劳神了。儿臣说留下就不会离开,明早我和?宴儿一起陪着您用早膳。”秦王无奈,出言制止。
“好,好,你说的对。”吴太后笑着应和?。
裴宴眼中怀疑他皇祖母现在已经被高兴冲昏了头脑,他爹说什么就是什么。
吴太后确实高兴,不过到底年纪大了,一会儿后疲惫上涌,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群人这才离开吴太后的寝殿。
之后,定康帝和?秦王又去了御书房,他们具体聊什么裴宴不知,不过猜想着应该和乐安长公主以及雁城相关。刚刚吴太后提起此事的时候,定康帝和?秦王应声的时候表情都很认真,没有一点敷衍。
裴宴也?认为此事应该好好调查,想当年乐安公主缓过气儿之后,可是以一己之力把雁城搅和?的天翻地覆,要说没点儿缘由,怎么可能?不过也?有一点不好,定康帝去查顾忌良多,首要一点就是与其他事情相比他肯定更看重?皇家的脸面。
不过就算知道这些?裴宴也?无法,现在他没有能力以一己之力承担此事,也?无法阻止定康帝和?秦王动作。只能时刻关注着,必要时候拨乱反正。
丑时,秦王才回来。彼时裴宴尚未歇息,他有些?认床,两刻钟前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再?加上慈安宫地龙烧的热,躺在床上一会就出一身汗,无奈只能爬起来身着单衣在房间里来回走动释放精力。
秦王可不知道这些?,他看了眼儿子身上的单衣,又看他露出脚踝踩着单鞋就敢在房里溜达,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不把自己作到受寒在床上躺着鱼儿心里就不舒服是吧?身子是自己的,以后受苦受累都是自己的,怎么就不知道爱护?”秦王一把把死孩子拎着扔进了被窝。
裴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已经在被窝里了,他讪讪笑了笑,讨好的看着秦王,“祖母这地龙烧的燥热,孩儿觉得闷才让红昭跟着阿颂姑姑去取薄被子啦!我真没感觉冷,直觉得热的睡不着。”
秦王脸色这才好些,他隔着被子轻拍了儿子两下,“睡吧,我看着你。明日好好陪你祖母,明早早膳后我有公务会先里来,傍晚时候我让裴宇亲自来接你。”
“嗯。”裴宴应了一声,竟然迷迷糊糊没了意识。
红昭抱着薄被回来,看到坐在床沿边的秦王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咽下喉咙的惊呼。
秦王没说什么,接过红昭手里的薄被小心给裴宴换上,“仔细看着小爷,半夜可能冷,记得给他加被子。”
“是。”红昭赶紧应下。
第二天,裴宴是被红昭侥叫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陌生的摆设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他昨夜歇在了慈安宫。
“后花园开了一株双色兰花,王爷陪着太后娘娘去赏花都回来了,正等着您用早膳呢。”红昭一边把长袍给裴宴披上,一边说道?。
裴宴一愣,披上棉衣,拢着头发就往外走,“怎么不早叫醒我?”
红昭想拦没拦住,只能拿着梳子追在后面,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裴宴已经冲到了饭厅。
“衣衫不整,昨儿告诉你的都白说了。”秦王瞥了一眼,皱眉说道。
裴宴讪讪笑笑,然后在红昭的帮助下把长袍穿好,又坐在一旁让阿颂给束了发。“儿臣是小辈呢,用膳怎么能让祖母和?父王等。”
“你年纪小觉多正常,皇祖母没让他们叫你,晚点用膳怎么了,又不耽搁什么。”吴太后一如既往无条件纵容。
慈安宫的早膳菜品很丰富,不知道是惯例,还是因为他们爷俩儿在专门加了样式。总之裴宴吃的香,连带着太后都比平时多用了半碗粥。
早膳后,秦王去兴和宫,裴宴则留下陪吴太后解闷。
因为无聊,阿颂不知从哪扒拉出一副白玉围棋,祖孙俩就窝在罗汉床上摆围棋。两个人都是臭棋篓子,一步棋想很久不说,落子反悔是很常见的事情,并且对指导对方接下来的棋路乐此不疲。
看两人情绪激昂,阿颂实在无法共情,半个时辰过去了,她就没见两个主子下几步棋。
“太后娘娘,几位娘娘带着皇子公主来给您请安了。”殿外传来通传声。
吴太后和裴宴嘀咕良久终于落了一个子,这才整整衣裳坐正,“请她们在前殿等着。”
裴宴跟着吴太后到前殿的时候,前殿站满了人。打头的是身着玫紫宫装的俞贵妃,她身边站的是三皇子贺晋。落后一步身着粉白绣梅宫装的是贤妃,她生养了一儿一女,七皇子不在宫中,身边站着的是刚满六岁的九公主。其余妃子和?皇子皇女,裴宴认识的不多,更别说熟悉,不过他们显然认识他,对视的时候都会对他笑笑。
裴宴和?他们简单见?了礼,就站在吴太后身边不说话了,看他不想说话,底下这群人精也不主动递话头,总之他们今儿的目的也?不在裴宴。
“母后,臣妾昨晚歇的早,早起才听说您这请了葛御医,可有大碍?”俞贵妃关切的问道。
“无事,人老了这里不舒服,那里也?不舒服,都说了不用兴师动众,偏偏他们兄弟两个穷紧张,这么晚了还要葛御医跑一趟,折腾的慌。”吴太后摆了摆手,虽然口带嫌弃,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皇上和?秦王孝顺,看您不舒服当?然紧张。您可是咱们后宫的定海神针,当?然得宝贝着。”贤妃笑着开口,她声音轻柔,话也?说进了人心坎儿里。贤妃母族不济却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靠的就是会做人,这么多年后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她一步步爬了上来,自己被封为贤妃,还生养了前途无量的七皇子。
“妹妹说的极是,不仅皇上和?秦王,我们姐妹也担忧的很。可惜皇后姐姐今日称病关了宫门,不然跟定在您头前忙活。”俞贵妃笑着打趣。
“皇后无事吧?”吴太后淡淡问道,并没有多余语气。吴太后细腻跟明镜似的,昨晚那事儿为难的也?就是她儿子,皇后不一样,人家肯定向?着自己女儿,这不昨晚连她寝殿都没进,虽然理解,但?太后心里还是堵得慌。
“御医首说无碍,就是不能吹风,养几日就好了。”阿颂回话。
吴太后“嗯”了一声,就不在过问了。
底下俞贵妃和?贤妃神色各异,有串起了其他话题。
裴宴听了一会儿,就知道这一众妃子皆是以俞贵妃和?贤妃为首是尊,双方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针锋相对,话里话外绵里藏针,恨不得和?对方说的每一句话中皆字字带坑。裴宴单是听着就觉得心累,故作老?成的摇摇头,比不上啊比不上。
“鱼儿可是无聊了?要不要三哥出去逛逛。”三皇子贺晋笑着问道。
突然被点名,裴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看向?贺晋,对方笑的温和,表情中透着亲昵。
“就跟你三哥出去逛逛吧,晌午回来皇祖母让御膳房准备你爱吃的。”吴太后看小孙子兴致不高,就好声好气的诱哄。
裴宴终是点了点头,“那麻烦三哥了。”
“跟三哥客气什么,我们自家兄弟。”贺晋温声指正,接着又看向?吴太后,“皇祖母放心,晌午之前我定把鱼儿给您囫囵个送回来。”
“你办事哀家还能不放心,”吴太后心情甚好,“这样,只要你把鱼儿囫囵个送回来,祖母也?给你加菜。”
“孙儿记得了。”贺晋不亢不卑。
俞贵妃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欣慰,瞥了贤妃一眼。贤妃面色不改,似乎没有看到,气的俞贵妃牙痒。
裴宴跟着贺晋出了慈安宫,一路向东。
“三哥带我去哪儿?我可是从父皇那领了任务的,得好好陪在祖母身边,不能走远。”裴宴申明。
“就去东边的锦鲤池看看,前几天池子开始结冰,隔冰赏锦鲤也?漂亮的很。”三皇子笑着解释。
裴宴心中一紧,克制住自己想要立刻探究三皇子的眼神,“那敢情好,自从我院中青花缸里的金鱼被移到后院儿池子里,我都再没去看过。要是瞧着漂亮,我定要捉两条带回去放缸里养着。”
明明知道自家缸里养不了鱼了,还想捉几条回去,这不明摆着让锦鲤遭罪的吗?三皇子身边的近侍内心诽谤,不过谁也?不会傻的当?着裴宴的面说什么。
今天比昨儿还要冷上几分,屋顶上的雪化成了水又在屋檐底下结成了冰柱,挂成一排,自成风景。池子里果然结着冰,透过半指厚的冰能够看到冰层下来回游动的五颜六色的锦鲤,十分漂亮。
“听说太子昨日去东临书院,最?后还是秦王叔派人把他送回皇宫的,鱼儿你可知道发生了何事?”三皇子状似随口问道。
昨儿太子被秦王送回来,接着就被父皇喊去了兴和宫,一直到晚膳前太子才出来,据说太子出来的时候很是狼狈,脸上还带着划伤。父皇和?太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宫里就没有不好奇的,却打探不出丝毫消息。
如若不是如此,贺晋也?不能把主意打到裴宴身上。不仅仅是温皇后,所有人都认为裴宴是一个草包,是草包也?就是说情报摆在眼前他可能都注意不到。如非不得已……
裴宴完全没有辜负草包之名。
“六哥只是凑巧来东临书院,先替我解了围,又帮着夫子教训我,我就没再?理他。至于父王为何派人把他送回皇宫?大概怕他在路上出什么意外吧,我父王向?来考量周全。”裴宴淡淡的说道。
三皇子眼神一闪,“原来如此,六弟性子温和,容易被别人影响,鱼儿你不放在心上。”
“本来也没放在心上,总之我和?六哥相处也?不多。”裴宴似乎根本没有听懂三皇子话中的深意,大咧咧的回道?。看贺晋还想继续说下去,裴宴出声打断,“不是带我来看锦鲤,三个你快派个人给我凿冰,再?给我准备钓线,今儿我要钓冰鱼。”
裴宴曾经看到过凿冰钓鱼,自己却没有尝试过,之前是没闲暇功夫,现在是怕被骂,现在有人上门要替他顶缸,不用白不用。裴宴瞥了一眼三皇子,默默说了声抱歉。
“凿冰钓鱼?”贺晋疑惑的重?复,顾名思义,他大概能想象得出这是种什么玩法。“鱼儿,冰寒水冷,你大病初愈,不可……”三皇子赶紧制止。
不过裴宴既然提出来,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没事儿的,没事儿的。”裴宴敷衍的安慰着,整个身子都探出去观察池面了。
“快快快,我看这边的冰面不错,应该能经得起我,你们就在这给我凿出水来就行了。”裴宴指挥着。
内侍宫女们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贺晋皱着眉微微点了点头,别问,问就是后悔,他们把这祖宗带出来了,现在的贺晋只祈祷此过程中裴宴不要出意外。不然别说太后那,秦王叔那也不好交待,没得连带着还连累姨母和?表弟。
裴宴得偿所愿,把人使唤的团团转,他自己就坐在岸边的椅子上,身上围着皮毛斗篷,屁股底下是厚实的棉垫。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池子的冰不合格,三个内侍尝试着站上去的时候冰面上出现了裂纹,吓得人赶紧撤了回去。准备这么久,就连满腹担心的三皇子都生出了些?兴趣,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扫兴。
无法,只能收拾撤回。看着收拾的差不多了,裴宴才跟着站起身,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扑通”一声,接着就听见有人喊“落水了”“十三皇子落水了”。
裴宴摹地回头,就看到池子里挣扎的小手,脑筋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先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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