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生杀(二)
膝盖上似乎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那种又痒又酸又胀的感觉,好像比之前受过的任何伤都让人难以忍受。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双脚,原来还在,可为什么完全感觉不到它们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竹惜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艰难地挑起头看着天上厚重的铅色的云,眯起眼睛想,看样子,这是要下雪了。不过下雪了不是更好,自己已经六个时辰水米未沾,喉咙已经干得冒火了。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雪光泛出了刺眼的白,让人头晕目眩。竹惜强撑着不让自己闭上双眼,可却抑制不住瑟瑟发抖,摇摇晃晃的身体,此刻已不知是冷,还是饿,一阵阵虚火上来,激得她辨不清东南西北。
“苏先生!”
“靖王殿下,您不能进去!您不能......”
“甄平,让靖王殿下进来吧。”梅长苏裹紧身上的披风,坐直了身子,压住了心头略过的一丝难过和不忍。
梅长苏因着寒症发作,一连昏睡了几日,当他醒来,只觉眼前的格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夏江已然出手,利落地拿下了隐匿多年的卫峥;宫中皇后趁着梁帝出宫,捏造莫须有的罪名扣住了静妃,而这一切,又恰到好处地发生在了萧景琰巡查西山的时候。更为要命的是,静妃身边一名叫小新的宫女,打着搬救兵的旗号跑到萧景琰面前,不经意间的哭诉,便引起了萧景琰对于梅长苏的猜忌与反感。
“竹惜说过,夏江与誉王的这一系列举动,并不是想真的对卫峥如何,引起你和萧景琰之间的矛盾,才是关键之节。”
“我知道。”梅长苏冷静地回道。
“你知道?”柳生隐和皱了皱眉头,“你知道,就应该明白,竹惜背着你去劫卫峥的囚车,就是想避免你们二人产生嫌隙,她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并不是莽撞逞强,你为何还要罚她在雪地里跪十二个时辰?你还当她是以前那个生龙活虎的竹惜吗?现在她的身子可是远经不得这般折腾了......”
“我当然知道她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梅长苏将茶杯重重地往桌案上一顿,滚烫的水立时淋满了他的袖口。柳生隐和适时地闭了嘴,因为他很少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梅长苏有这般情绪激动的时刻。
“我当然知道她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梅长苏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所以我才这样罚她,让她自己也要明白,如今早已不复当日,有些她曾经可以去做的事,现在已是不能......”
“苏兄......你的苦心.....我明白了......”柳生隐和若有所思,梅长苏轻轻笑了一下,看上去有些惨淡,“其实有时候我都在想,莫不如我下手重一些,直接废了她的武功算了......可是,回想当时蔺晨告诉我,这一辈子再也无法拿剑的时候,我是有多绝望,那种绝望,甚至于超过了当年亲眼见着父帅与赤焰众人惨死在我面前的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