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的话对于誉王来说,有振聋发聩的作用。没错,萧景琰确实是皇子中最不受宠的一个,可恰恰这也说明了,在某种程度上,皇帝对他是另眼相看的,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不外乎如是。况且靖王在军中的影响力,莫说是柏业,就是谢玉也及不上他的一半,可是......
“可是景琰的脾气,怕是不会听我差遣。”
梅长苏轻轻笑道,“殿下不想谋朝篡位,又何须靖王听从差遣呢?军方的实支持,说白了,其实不过是一句话,一个态度罢了。再者说,若是太子真的有什么不轨之心,就凭靖王那个脾气,还用得着殿下的差遣吗?”
誉王心中好似拨开乌云见了太阳般通透,这个梅长苏,果然不一般,几句话,就解了自己这么大一个难题。
“那本王该如何向景琰示好,还请先生明示。”
若说刚刚的誉王还保持着一点点矜持,那他现在,在完全是不耻下问了。
“陛下派靖王主审侵地一案,这一案说也简单,人证物证俱全;可说难也难,一来,这一审,触动了各豪门大族的利益,二来,官场的规矩,靖王怕是并不十分懂得。誉王殿下也不必太过殷勤,只要在适当的时候,于这两方面,给靖王行个方面便是了。”
誉王一想,各地豪族跟自己关系一向来往亲密,而刑部又正是自己的地盘,助萧景琰一臂之力本是易如反掌。
“可是先生,景琰那个脾气,怕是......”
梅长苏看着誉王似乎有些难为情,便难得地友好地笑了一下。
“殿下是担心,靖王不能从中领会您的美意吧?”
誉王的耳根有些发红。
“殿下放心,这点小事,苏某还谋划得了。而且,”梅长苏抬头望了誉王一眼,眸中闪出一丝狡黠的光。
“我的好妹妹,不还在靖王身边呢吗......”
誉王听梅长苏这般言语,心中负担了大半年的胆子终是卸了下来。“那便有劳先生了。冬日时气不好,本王不耽误先生休息。等来日气候宜人,再请先生到府上小聚。”
梅长苏亦不客气,抬手一摆,“殿下走好,恕不远送。”
出人意料的,誉王刚刚走到门口,突然放慢了脚步,转过身,想要开口,却又有些犹疑。
梅长苏眼皮都不眨,懒洋洋地说,“殿下有什么话想问,但说无妨。”
誉王思量再三,终是忍耐不住。
“敢问先生,一年多以前,贵盟的竹公子,也就是竹惜姑娘,只身投入靖王帐下,是否是先生属意安排?”
出乎意料地,梅长苏却是摇了摇头。
“江左盟虽被江湖中人传得神乎其神,但殿下有所不知,盟中众人行事向来凭的是自己的心意,并不完全受苏某控制。”
“哦。是这样。”誉王表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实则却在暗自思忖,这位麒麟才子,到底是在推脱,还是江左盟果真如此不同寻常。
“不过竹惜十三岁便入我盟下,于军事武技,尤其是陆战一道,极具天赋。我又请了名师着意点化,方才有了她日后的盛名。”
梅长苏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是将誉王惊出了一身冷汗。竹公子自身颇具天赋,梅长苏又授意教导,学成之后若想成名,势必要投入某位将军的麾下。而以当时竹公子的名头,以及江左盟庞大的江湖势力,怕是只有云南穆王府与靖王方才得以让其俯首。而穆王府世守南境,水战大大多于陆战;而靖王则是常年在北境,与大渝和北燕对峙。竹公子若想展露自身锋芒,势必,也只能选择效忠于靖王。
念及于此,誉王真真是恨不得拍掌叫好。麒麟才子,果然心思机巧。举凡大才,都有高于常人的傲气与坚守,未必会全部听命与主君。而梅长苏此举,看似任由那竹公子自由发展,实则早已暗中谋划好了她所能走的唯一的路。不过......难道这位麒麟才子,十多年前,就已经想好今天的路吗?
“殿下不必多虑。”梅长苏将誉王的细微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苏某并不是神人,并不能与十年前就预料到现在的场景。不过是私心想着在军中能有自己的人手。怕的是万一哪一天哪位权贵气不顺,觉得我江左盟碍了他的眼,我军中有人,也是免我盟众于灭顶之灾。不过眼下,无心之举,却助殿下收复靖王,也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一番话,皆是站在誉王的利益方,誉王不禁闻之大喜。一个庆国公如何,一个靖王又如何,今日最大的收获,便是将这麒麟才子,牢牢地抓在了自己手中。
“先生的功劳,本王一笔一笔都心中有数。待得他日大业得成,我定不辜负先生的一番苦心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