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桐脚步飞快地去村头寻找李郎中,李郎中是个游医,平时没事走街串巷,摇铃卖药,主业是看畜牲还兼职看人。平时村民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他来看。李青桐觉得父亲的伤势不太重,而且去镇上请大夫又太远,因此便去寻李郎中。凑巧的是,李郎中刚好从外村回来。他当下收拾药箱,快步朝祠堂走来。
李青桐一走,祠堂里乱了一阵也就渐渐安静下来了。里面只余下高氏和何氏的一唱一和的干嚎声。
“哎哟,我的命好苦也,生了这么一个黑心烂肺的畜生,指使闺女打我,今儿个族里不给老婆子个说法,我也没活活了。”何氏也跟着哭唱。有不少妇人在旁边劝解。但大多数人脸上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看好戏的愉悦神情。
王氏含着眼泪用帕子把李二成的头部包扎好了。李二成半闭着眼,哼哼唧唧地□□着。
李郎中和青桐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嘴里也不多话,放下药箱便开始给李二成看伤。大部分村民抛下有些看腻高氏何氏,呼啦一下围到了李二成这边。
李郎中一脸严肃地检查伤口,突然厉声问道:“二成媳妇,你当家的咋伤得那么重是家里遭了贼还是碰到了恶匪?”
众人哄堂大笑。有的拿眼瞥着李大成,意味深长地笑着。
王氏嗫嚅着答道:“郎中,家中确实遭了贼,把我家孩子的东西偷走了,只不过是……”
李郎中怒道:“为何不报里正,或是报官?”
“唉,一言难尽。”王氏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众人起哄附和:“是哟,一言难尽,清官难断家务事。”
李郎中一边说话一边利落地为李二成上药包扎,然后说王氏一会儿去他家拿几副药。
这时高氏也顾不得哭闹了,心口也不疼了,她一骨碌爬起来,颠着小脚奔到李二成这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地渲染了一遍:“李郎中你今日在外没回村,不晓得这里头的事,这不昨晚下大雨吗?偏偏老二那不长心的东西又去丈母娘家了,我担心他家院里进水,就让大儿去看看,结果被人不安好心的人瞅见了,非说我大儿去偷东西。这两口子回来后也不问缘由就指使他家傻闺女来打人,老天爷,我好歹也是她奶奶,大儿好歹也是她大伯,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下死手打俺们两个。不信你们都来瞧瞧。”
“根本不是这样的。”王氏红着脸嚷道。
李青桐冷笑一声,看着高氏条分缕析的驳斥道:“野大伯担心院里积水,为何跑到我们堂屋去了?为何翻箱倒柜?为何拿我的玉佩和银锁,难道是怕玉佩进水?拿了玉佩为何又去镇上当铺当掉,他是怕当铺也进水吗?我打你,是因为你们身为长辈却没有长辈的样子,你们偷坑骗赖,自己做着畜生不如的行径,却用孝字来压儿子。”
“还不住口!”族长李德贵厉喝一声。
“青桐……”
王氏正欲刚口制止,李二成此时悠悠醒来了,他用艰涩地语调嘱咐道:“你这孩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东西你大伯拿走就拿走了。你就别提了。”
高氏一见二儿子醒来了,底气愈壮,她一跳老高,非让族老们给个说法:“二成虽是我儿子,我也不能偏着他。还有那个妖孽,马仙姑都拿不住她,这次要出来害人了。你们不管她,就不怕她再害别人吗?就不怕她坏了李家村的名声?哎哟歪,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哪还有姑娘敢嫁进咱们村,咱村的姑娘也被连累了……”高氏说着说着又开始大哭大喊起来。
围观的人有时收起嘻嘻哈哈地神情,竟开始认真思索高氏所说的话了。
孙女公然打奶奶,这在村里还是头一遭。在他们的认知中,晚辈是不能反抗长辈的,别说是东西,哪怕把人卖了,也没啥好说的。当然,做长辈的会被人说道几句,但也只是说说罢了。他们都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李青桐这样做太不对了,若是传出去,对他们村的名声确实不大好。而李二成夫妻俩也有错,多大点事,至于闹成这样嘛。何况青桐还是捡来的野孩子。
这时风向开始悄转,有人劝李二成:“二成啊,这事是你做得不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哪能为了一个丫头跟自己的爹娘兄弟闹成这样?还不让她动手打人。”
李二成艰难地扯扯嘴角,哑声说道:“三叔,我也没料到这样,只是你们都知道,我家孩子脑袋里就一根筋,她不会主动惹事,谁惹急了她就用蛮力。她是打了大哥,可刚才大哥大嫂也打我了,你问问在场的人,我还没还手。”
这个劝罢,那个登场。
几个族老也在低声商量,高氏也假惺惺地说道:“你们别看我说得狠,可事到临头我还是舍不得那个畜生。只是青桐这个妖孽是留不得了。把她送走吧,谁爱捡谁捡去。让二成赔他大哥点药钱就行。”
王氏和李二成同时脸色一白,偷偷对视一眼。今日的事王氏还来不及跟李二成说,现在周围到处是人,她也不好细说。因此这会儿只好含糊其辞地说道:“孩子爹,你一会儿就装作头晕,啥也别说,由我来说。我有办法,回去再跟你细说。”
“啥办法?”李二成疑惑地问道,方才他就觉得媳妇不对劲,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总之,你让我来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