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番外?不慕
【可我今生遇你,如?何无忧】
江湖传闻里有一酒,名“醉生梦死”,据说沾着一点就能叫人大?醉一场,醉后醒来便是前尘忘断,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可这酒也仅存在于江湖传闻里,倒也没人真的见过,客栈酒楼里同样?一个名字卖出?的“醉生梦死”,价比黄金,但那也没什么奇特的作?用,只?不过是些好酒罢了。
那一日乔望舒在破旧的寺庙里醒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也想不起来,身上疼得厉害。躺在污脏的地?上,透过破损的屋顶,隐约可见天上一轮圆月高悬空中?,衣衫上全沾满了血,他也不知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旁人的,血迹干涸了同伤口衣衫粘连在了一起,腰侧划开了一大?道血口子,也已近溃烂。
枯树荒鸦的野外,蛛网也蒙尘的小?寺庙里,佛像静坐在神龛之上,目光低垂似俯瞰芸芸众生,却斑驳得早就不见了慈悲模样?。忘记了一切的乔望舒那时找遍了全身上下,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只?翻到了一封信。明明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血迹,唯独怀里这封信被珍而重之地?藏着,半点血迹未沾,干干净净到近乎清白的模样?。
这大?概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乔望舒这样?想着打开了那封信,泛黄的白底,黑的字,那封信字迹明白,内容清晰,叙述得有条有理,实?在没什么可挑的。倘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当中?有些字像是被水滴打湿了,字迹模糊地?晕染开来,他看不清上头写的是什么,于是就连蒙带猜,但好在也不影响全篇的阅读。
乔望舒很快读完,知道了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大?致情况,并有了初步的打算。他不认识什么人,不记得任何事,连自?己是谁都是看着这么一封信才?知道,所以至少?去找到那个在这封信里,被反复提及了姓名的那个人。那个人是线索,是关键。至少?杜姓的这个公子便是与他并不是信上所说的那样?关系,也肯定知道这一切发生的缘由事情。
粗略地?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明明已经不记得这一切,却还潜意识里地?记得这些救命的技能,这荒郊野外的破旧寺庙,夜风吹得飞檐上挂着的铜锈铃铛发出?喑哑的声响,乔望舒处理完自?己身上的伤口,迈步走出?这座小?小?寺庙的时候,踢到了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子。很小?的一个,还没有拳头大?,花卉纹路,他捡起来看了一眼,里头空了,什么都没有。
乔望舒自?然是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瓶子的记忆的,他自?然也是不记得,在此之前,自?己是如?何亲手打开了这个瓶子的盖子,将这一整瓶的“醉生梦死”尽数饮下。
传闻里的酒,醉生梦死,既是醉生能梦死,便可一醉解百优,那甜香的酒液入喉,也就不用说是曾经放下的或是放不下的,总归统统什么都不记得。忘断前尘,断了的是尘念。神龛上剥落了眼鼻的佛像,面容狰狞里,无声慈悲地?注视着所有一切的发生。
在那之前,有人名叫无忧,在那之后,这世间再没有无忧此人。
应是彼时落日西沉,胭脂血色胭脂灰。无忧不知道那个死去了的人,是不是早已谋断了所有一切的发生,到底谁欠谁的,命里纠缠早就说不清楚。
恍惚里当年厅堂之上,烛火拥簇里,宏大?的钟声回响之中?,宋观拾取了净瓶柳枝点在他的眉心。他说免你惊,他说免你苦,他说免你四下流离,他说免你无枝可依。那一点柳枝露水顺着眉骨滑落,倒像是落了一滴冰凉的泪,这叫命中?劫数,所以日后里,他得偿还他这一滴“泪”。
将“醉生梦死”尽数饮尽,因为这是宋观给他的,哪怕见着那封信的时候心好像被丢进了油锅里一样?,可这既然是他给他的,他又怎么可能拒绝。
但还是有些事情,怎么样?都无法释怀。
那一年柳眼春相续,宋观说,无忧,愿你一世长安,无忧,愿你百岁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