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有片刻休息,不能有丝懈怠。
至此后,郁沉炎看奏贴比谁都积极,趁闻郁白日出宫,也不听他的话休息,而是开始学习着手其他事,只在每个深夜里,硬拉着闻郁奢侈的睡个小半时辰。
他想尽快成长起来,与闻郁起,扶起将倾的北域。
但最后,北域好起来了,他与闻郁却与当初设想的模样背道而驰,愈行愈远。
郁沉炎抬起手,目光凝视着某个方向,手掌不受控地伸去,直到指尖空『荡』什么都没『摸』到,扑了空,才如火灼了般,倏然收回。
“安福!”郁沉炎起身,沉着脸朝外喊了声。
“奴才在!”在外候着的大总管立即推开门,火烧屁股般奔入书房。
他抬头看向负手而立的华冠男子,正欲开口,听见域主沉声道:“沐浴。”
“域主要就寝了吗,奴才这就让人准备,”安福心疑『惑』,往常域主不这个点休息,且沐浴这类事哪用得着他亲自开口。
疑『惑』归疑『惑』,大总管正准备领命退去,下刻,他被叫住。
“不睡,只是沐浴更衣,”
郁沉炎抬起衣袖,左右看了看,低头瞅了眼衣袍,“去准备些配我的衣裳,我要着装。”
安福愣了下,头雾水:“域主,大半夜着什么装啊?”
话落,他被瞪了眼。
“聒噪。”
郁沉炎将天宗闻长老生平翻了个底朝天,发现鬼哭崖这个转折点,闻秋时来到揽月城后的所动静,他已了如指掌,隐隐明白楚柏月为何拦住前不久的他。
若没猜错,闻郁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像张白纸,不能冒然将过往诸加在他身上。
郁沉炎想通切,思及前夜,忍不住心生懊恼。
当时他惊魂未定,只想着牢牢把人抓到身边,神情阴沉,想必给阿闻留下的初次印象糟糕至极。
再思及楚柏月当时处处相护,副体贴至极的模样。
砰!
郁沉炎一掌落在书案,脸一阵青阵红。
大总管吓得抖,险些跪了,随后细耳听到域主小声嘀咕道:“他没见过我长大成人的模样,要好生打扮一番才行。”
安福:“?”
他是谁?
夜雨愈来愈大,闻秋时打了个哈欠,听外界唰唰雨声,斜了斜头,望了眼走廊间的身影。
他瘪了瘪嘴。
哼。
闻秋时点燃火烛,回到床榻,顺手拿起之前没翻两页便睡着的话本。
《红尘粒相思豆》
话本不是他买的,是贾棠发现他在看符主的话本,以为同道中人,给他强烈推荐,“师父,这本把我看哭了!悲得惨绝人寰,你可以看看。”
闻秋时瞅了眼,是存粹杜撰的同人文。
他其实不大喜欢看话本,看闻郁的也是为了多做了解,且看的都是半记传,真假皆的话本,比如着名的《七个他》,闻秋时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写得太真了。
贾棠却不由分说塞给他:“师父备好丝帕,找个无人的地方悄悄看,以免被人瞧见落泪。”
闻秋时顿时嗤了声:“堂堂七尺男儿,看个话本能看哭?傻徒弟,别以己度人,师父我可不是会轻易掉泪的人。”
烛光落在封面,脑补了下贾棠看完藏在被窝哭鼻子的模样。
闻秋时嫌弃地摇摇头,随手翻开话本。
这样徒弟,他感到抱歉丢人,看个杜撰的虚假话本都能
“呜哇——”
夜间风雨飘进走廊,顾末泽倚着廊柱,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些。
他目光斜落在紧闭房门,漆黑的眼眸映出暖『色』灯光,好半晌,眼帘低垂,表情流『露』出落寞之『色』。
师叔不理他了
顾末泽心间挣扎不已,他不想让闻秋时以为自己是什么闻郁的替身,但若告知真相,单是闻郁那些过往,除魔大战里伤心欲绝失去的东西,与其而言忆起未必是好事。
师叔既有意遗忘,何必挑开切。
何况,让闻秋时忆起过往,顾末泽千个一万个不愿。
顾末泽固执的认为。
个人的心只有那么大,现在空『荡』时,他可以占据很大的位置,但其他东西进来的时候,他的位置就不断缩小,到最后,比他重要的人或事,太多了。
顾末泽目光冷沉,打定注意缄口不语,但下刻,他听到若有若无的更咽声,从室内传了出来。
顾末泽心神震,冷戾绝然的神『色』瞬间变了。
师叔在哭吗?
“呜,”
是一道闷闷呜声,里面的人好在极力抑制哭意,但因过于难过,效甚微。
顾末泽脑中轰隆下,不管不顾推门进屋了。
因为误自己是闻郁的替身,师叔委屈伤心到这等地步,他竟然还想着继续瞒着师叔,哪怕让其误也不告知真相。
顾末泽脸自责,看到屏风后方,蜷缩在被窝里不住耸肩的清瘦身影,更是心如刀割。
“师叔,”顾末泽轻声靠近,伸手探向颤动的细肩。
这时,闻秋时抬起头。
他双红通通的眼睛,长睫挂着水珠,白皙脸颊被泪水打湿,几缕乌发无序地粘在颈间。
顾末泽僵在原地,翻涌而起的悔恨直冲心头。
他竟让师叔难过至此。
“师叔别哭了,是我不好,”顾末泽声音有些艰涩,抬手欲擦拭扎眼的泪珠,闻秋时忽地一动,握住他的手,整个脸埋入他宽大衣袖。
哭得稀里哗啦,甚至打起哭嗝。
“悲、悲了。”
顾末泽哪里受得了这场面,若非惹闻秋时难过成这样的人是自己,他必叫人尸骨无存,如今即便是自己,他也掌自灭的念头。
他将躺在床上的闻秋时拉起身,坐到床沿,将人半抱到怀里,修长手指嵌入细软乌发,『揉』了『揉』后脑。
“是我不好,师叔,”
顾末泽顿了顿,坦白道:“其实师叔就是闻郁,只是自己不记得了。”
他话音落下,怀里青年更咽不停,已经哭到『迷』『迷』糊糊了,顾末泽声音低柔地重复了遍。
闻秋时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界里,仿佛听不进去,脸颊埋在他颈窝。
“悲得太惨了。”
顾末泽下意识道:“没有悲。”
他摇摇头,叹气道:“悲了,真悲了。”
顾末泽眉头微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师叔,什么悲了?”
话音落下,怀里的人动了动,从被窝里『摸』出顾末泽前不久才过的话本《红尘粒相思豆》。
“祸祸与树上月悲了!”
青年嗓音透着无限悲怆。
顾末泽愣了下,忽地反应过来,想起“祸祸”与“树上月”是谁,脸『色』瞬间垮了。
而闻秋时指着结尾处,似乎想让他也感受到巨大的悲伤,顾末泽目光阴沉,冷冷扫去,看到最后一排字。
——你我不存亏欠,余生各自安好。
闻秋时泪眼朦胧:“你瞧,悲了。”
回答他的顾末泽勾起唇角,竟然难得笑出声,“好结局。”
闻秋时哭嗝顿,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
顾末泽,你没有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