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东南沿海,渤艮半岛。
竣工不到一个月的豪华庄园上空,一家暗银灰色的轻型直升机绕半岛徘徊一周后,降落在别墅顶端标志着‘H’的停机坪上。
直升机桨毂渐渐停止,一只擦得铮亮的皮鞋踩在地面。
下机后,盛明楼兀自踱步到边缘处,放眼眺望整座庄园。
海上的长风直扑而来,将他额前的卷发吹得扬起。
燕迟快步走近,手捧文件夹停在他身后:“少爷,您要的国内原油期货表。”
盛明楼没回应,似深潭般不见底的瞳仁凝视远方,远得能触及海峡对岸的京港。
寂静持续不到半分钟,刺耳的铃声响起。
燕迟下意识掏出公务手机,可它并没有任何动静,屏幕上一片黑。再抬头时,看见少爷已经接听了私人手机。
此时盛明楼一改往常待人时的疏离冷漠,语气偏向柔和:“月牙?”
月牙,是他对姜月的昵称。
电话那头的姜月足愣了有三秒,更确定没打错电话。毕竟在这世上,只有他才会把她唤作月牙。
“你今年回来吗?”
今年。
分明是夫妻,可他们相约见面的计时单位却是年。
盛明楼说:“嗯,我刚落地。”
渤艮半岛上的信号覆盖很差,通话时总有电流般的杂音,这让盛明楼很难分辨出姜月语气中的小情绪。
她似是幽幽叹了口气:“我有事要和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
婚后两年,姜月极少给盛明楼致电,更不必说有事要约见面了。
盛明楼猜不出她的心思,只说:“明天吧。”
“好,那我先挂了。”
通话时长四十五秒,不到一分钟。
盛明楼盯着手机屏保上的日期,想起一件事:“准备一份给五岁小孩的生日礼物,今晚八点之前送到落南别墅第8号。”
燕迟点头:“是。”
“管家在哪儿?”
一直在后头等候的老管家应声上前。他身穿黑色马甲,领口打着暗红温莎结,双手戴着的白手套洁净无比。
老管家朝盛明楼鞠躬,恭敬道:“少爷。”
盛明楼眸光一垂,说:“信号很差。”
管家:“少爷放心,我会立即处理。”
盛明楼的视线收回庄园内,问道:“种的是什么花?”
“玫瑰。”
管家的话音方落,却见盛明楼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跟在盛明楼身边几年,管家和燕迟都很清楚少爷的性子。
他隐忍内敛,极少动怒。可一旦被惹毛,开口必定一针见血,堪称毒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最坏的情况——
盛明楼一言不发,转身走向电梯。
沉默,等同于间接宣告办事人的危机:小心饭碗不保。
老管家慌了:“难道少爷不喜欢玫瑰了吗?”
燕迟耸肩表示也不清楚。
按理说,少爷对玫瑰应该是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伦敦的小花园里都是玫瑰花。”老管家难免头疼,“已逝世的老夫人也最喜欢玫瑰花了。”
一声‘老夫人’,倒是点醒了燕迟。
他抬手,拍拍老管家的肩头:“可少夫人不喜欢玫瑰。”
燕迟是盛明楼的保镖,贴身跟随的时间更长,知道的事自然也更多。
老管家恍然,也叹了口气。
他回望庄园草坪上两排未开花的玫瑰丛,不禁惋惜:“哎,只能拔掉重种了。”
-
晚上八点,惊雷与暴雨再次来临。
落南别墅第8号,会客厅中央的圆形混纺地毯上,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堆成小山。
姜珥的儿子池小坏正在拆礼物,姜珥则倚坐在沙发里,笑看丈夫池东和妹妹姜月玩抽牌比大小。
规矩很简单,点数小的输,输的人喝酒。
几轮后,姜月已经喝大了。她不该和池东赌酒,运气不好连续抽到四次小,一口气连灌四杯,瞬间上头。
姜珥看不下去,好声劝阻:“别喝了,你喝不过他的。”
池东以前是开酒吧的,喝酒本就是强项。
姜月没理,举起桌上倒好的酒,大放厥词:“不行,夺姐之仇不共戴天。”
池东也举杯:“来,继续,我们改个玩法。”
“怎么改?”
池东不着痕迹地和姜珥交换了个眼神,说:“不比点数,改问问题。答得出来,问的人喝。答不出来,答的人喝。”
“我先问。”姜月有五分醉,但脑子还很机敏:“什么时候生二胎?”
自从有了池小坏,姜珥和池东便计划着再生一个妹妹。可好几年过去了,姜珥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个问题,对于池东来说无疑是绝杀。
姜月胜券在握,谁知池东哼笑一声,自信满满地放下杯子:“已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