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假扮聋哑人的时候,三叔很紧张,在车站人来人往的旅客之间,伸手弯腰,咿咿呀呀,胡乱比划着,但是却讨不到一分钱,因为他没有道具,他挥舞手脚好一阵子,人家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以为他是问路的,有些好心的人,还去叫警察,吓得三叔赶紧逃跑。
没有道具简直就是瞎忙活,不过,忙活了一天下来,三叔也积累到了经验,至少不再那么紧张害怕了。
这天晚上,他去垃圾堆里头,找到了一个纸箱子和一块鸡蛋大的煤炭碎,将纸箱子撕出一片硬纸牌,然后用煤炭在上面写上字:
“我是聋哑人,快要过年了,没钱回家过年,好心人行行好吧。”
到晚上,三叔便拿着这块牌子,到火车站广场,人最多的地方,见人就伸牌子比划手脚乞讨。
结果这一招还就真灵,由于三叔在火车站已经呆了好几天,早已饿得面黄肌瘦,灰不溜秋,形象简直比乞丐还像乞丐,所以很多好心人,都愿意施舍几分钱。
这一天晚上几个小时,三叔就讨到了八毛钱,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他赶紧去火车站附近的包子铺,买包子充饥。
那时候包子三毛钱一笼,卖包子的见三叔饿得可怜,八毛钱给了他三笼包子。
那一晚上,是三叔来到韶关的第四天,也是他吃得最饱的一天。
之前几天,他真的几乎一点东西都没吃,就喝了点自来水。
吃饱之后,三叔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挡风的墙角处,躺下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又开始去乞讨。
这一次,他假扮聋哑人更加熟手了,比划着手脚,嘴里咿咿呀呀,简直比聋哑人还要聋哑,结果一天下来,他就赚了两块七毛六分。
这个数字,三叔至今依旧记得。
这也是三叔初来韶关,赚的第一笔钱。
两块多,对三叔而言,已经算是大钱了,要知道,他来韶关,也只不过带了九块八毛而已。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三叔尝到了赚钱的滋味,感觉城市里的钱,真泥嘛好赚。
殊不知那时候已经改革开放五年之久,要是三叔去广州或者深圳闯荡,就算做体力活,一天赚十块钱,已经不是问题。
不过他是农村出来的,又是第一次进城,山佬鬼没见过大城市,所以赚到这点钱,就已经心满意足。
又过了一天,三叔已经赚了六块多。
这天夕阳西下,三叔在火车站附近的一条阴暗小巷子里面,美滋滋地点着手里赚来的钱,全是一分两分的纸币,皱巴巴的,但是,却让三叔觉得很高兴,就连老家的母牛生牛犊子的时候,他也没这么高兴过。
然而,就在他清点完手里的钱,想要去找个地方吃饭的时候,几个人突然从巷子口围了过来。
为首的一个,留着台湾歌手齐秦那样的长头发,戴着蛤蟆镜,脖子上挂着大金链,身穿羽绒大衣,搭一条喇叭裤,脚下踩着油光滑亮的黑皮鞋。一看就知道是这几个人中的大哥头。
旁边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矮小男子,指着我三叔,操着粤语口音对大哥头说道:
“大佬,就是这个‘唆嗨’,在我们的地盘上抢生意。”
“唆嗨”在粤语方言里头,是傻逼的意思。
大金链将蛤蟆镜取下来,冷冷瞥了三叔一眼,然后一挥手,说:
“直接打断手脚,然后再问他是哪个堂子的。”
几个人便一拥而上。
三叔见状,慌忙拔腿就逃,狼狈不堪。
几个人穷追不舍,分头包抄,很快就将三叔的路子堵死,围困在巷子里头。
然后对三叔就是拳打脚踢。
三叔拼命还手,可是却双拳不敌四手,打不过他们,被打得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
巷子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住手!”
大金链循声看去,不由一愣,然后一挥手,让手下马仔停手。
“白老爷,您怎么会在这里?”大金链语气很客气,很明显,他对白老爷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由此可见,白老爷在韶关火车站这个地头,威望还是挺高的。
白老爷走上来,说道:“这个是我徒弟。”
“金三少,可以放了他吗?”
“您的徒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金三少很意外。
要是白老爷的徒弟,他自然不敢动手打人,毕竟韶关是个小城市,而捞偏走江湖这个圈子不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
南派捞偏最注重和气生财,同行见面斯斯文文,要真能谈判解决,自然就不会动手打人。
白老爷道:“这徒弟我几天前才收的,这几天放他在火车站转悠,是在考验他,没来得及通知你们金银堂一声,实在不好意思。”
“这是我白老头不对,要不这样吧,我这个徒弟这几天赚到的钱,给你们一半,你们放过他,算是我这个徒弟给你们的见面礼,怎样?”
白老爷这话,说得不卑不亢,而且主动提出了赔偿,也算是符合道上的规矩。
白老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金三少不可能还继续咄咄逼人,不然的话,就显得他们金银堂小气了,所以他立即就给了白老爷这个面子,说道:
“既然白老爷您都开金口了,那人肯定会放的。”
随即又问身旁那个矮子,“这几天这唆嗨在火车站赚了多少钱?”
矮子回道:“大佬,具体不知道,不过据我观察,至少有七八块钱吧。”
三叔站起来,慌忙说道:“没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