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寺中劳作者分为几类,其一奴婢贱隶,其子孙都归入常住,是所有僧团共同拥有的财产。
其二为施力供给,这是由布施主遣送或本人投附要求庇荫的百姓,又分终身和非终身两类。
其三为部曲客女,本是贱品,但也可拥有不合追夺的衣资畜产私财。
隶属常住的部曲,又称僧祇净人。”
三阶教很有钱,一边相当于征税的布施,一边是放贷收息,一边又接纳献地投附,又买田置地建作坊,这年代最赚钱的买卖他们都干了。
在终南山至相寺的祖庭,他们建起大殿十三所,楼台廊庑四千区,而长安化度寺,历年营建,如今也有四十八院四千多间。
皇帝翻看那些账本。
越看越心惊。
其中有一本记录的是去年化度寺新建了一座地藏菩萨阁,上面清楚写着,都计入钱二万二千四百八十七贯九百五十文,这是因建阁而接受的专门布施总数,有绢共计一万三千五十二贯,一千八十贯五百三文钱,和上衣诸杂钱物计八千三百五十五贯四十七文等。
开支上也有记录,比如花四千五百四十二贯五百四十五文,买方木六百一十根用,八十五贯多买石灰赤土黑蜡等,三百五十多贯雇人瓦舍及手工粮食等用。
实际花费了万贯不到,但却布施来两万多贯,还剩余万多贯。
李世民上位以来,住在狭小的东宫,连修下宫殿都舍不得,太费钱。
可这些寺庙花费万贯修一座阁,结果还能赚万余贯。
更别提后面那些账本上清楚罗列着三阶教的各项收入。
除了寺庙自己的田庄,就是许多人带田投附,托庇于三阶教寺下,这样他们成为朝廷逃户,不用承担租赋和正役杂徭,这些人附籍于寺庙,寺庙每年向他们征收一笔比朝廷租赋略低点的租,同样也要求每年为寺庙做一些免费的劳役。
除庄园外,他们还经营着很赚钱的碾房、梁房、邸铺、车坊等,碾房和梁房就是碾米磨面的作坊,有水旱两种,梁房则是榨油的油坊,这两样是长安贵族们都争夺控制的行业,利润非常之高。
尤其是水碾,在京畿各渠上修堰坝建碾硙,可以日夜不停的生产,利润极高,为此甚至都影响到农田水利灌溉。
油坊榨油的收益也高。
邸店就是仓库货栈,同时也兼做中介交易,车坊是租车赁马,甚至做运输生意的,全是很赚钱的行业。
更别说他们的无尽藏放贷。
与民争利,真正的与民争利,李世民气的胡子乱抖,这些秃驴比朝廷会经营多了,什么赚钱干什么。
还无本生利、空手套白狼,看着就来气。
特别是看到化度寺,正式僧人才不过三十余,但名下的奴婢、部曲却有上千,而施力供给的百姓也非常多,其中许多本是朝廷良口,却脱籍投附,甚至是带田投附,使的朝廷减少了丁口税源。
公然挖朝廷墙脚,还挖的这么厉害。
一个小小的化度寺,名下寺田,光京畿就有几百顷,这可是京畿的地,朝中公侯都没多少人能在京畿有几百顷地。
均田制下,僧尼也能均田二三十亩,但一个寺庙几十个僧人,却拥有几百顷地,上千奴婢,还有无数的部曲客女,以及投附托庇名下的逃籍百姓,太过份了。
他们甚至还有两千私兵,他们名下的庄园店铺,依附了大量人口。
李世民已经清楚的意识到,如三阶教这样,他们的事实拥有了寺领,有了自己的领地,因为有庄园田地,有部曲奴隶依附人口,他们的关系十分紧密,跟封主封户的关系没什么区别。
明面上,那些人还是朝廷的百姓,但实际上三阶教对这些人有很大的权力,不管是收租还是力役,甚至可能是纠纷的裁决。
而这些和尚们如此富了,朝廷却还一直几乎不收取他们半点税赋,和尚们免租赋免课役,甚至他们开的那些作坊店铺等也一样是不用纳税的。
“这是不对的。”
李世民看着那一箱箱的账本,眼睛通红,想要吃人一般。
“怀玉,你说要如何处置?”
“难道朕也要来一次灭佛?”
北周武帝灭佛,废除寺院四万余所,将三百多万僧尼强制还俗编入户籍。
“陛下,佛入东土,本劝人向善,但如今不少寺院、和尚经念歪了,一心想着敛财甚至是享受,还有的完全忘记了戒律,如法雅这般娶妻纳妾生子,吃肉喝酒甚至敢对朝廷怨望、散布妖言惑乱的妖僧、恶僧不少,这些人都只是假和尚, 朝廷不能一棒子打翻所有和尚,但对这种假和尚必须清理。”
“信行创立的三阶教,虽说其末法三阶之说,臣并不完全赞同,但起码他在时三阶教有规矩,不强迫人布施,自愿随意布施,所得布施无尽藏,也是一分修伽蓝、一分供三宝、一分救贫苦,哪怕出借的钱粮,也不收利息。
僧众吃苦忍辱,戒律苦修。
但现在完全变了样,朝廷应当监督他们正本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