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月所料不错,等赵思明去的时候,内膳司果然已经人仰马翻。宋福不见身影,赵思明唯唯诺诺立在墙边,也不敢同人说自己是来给谢才人提膳的。
众人几乎都忘了还有一个谢才人,大家忙乱极了,只管往一式一样的餐盘里装膳点,贴条子,交与呈膳的内宦或宫娥。
然而,皇帝设宴的摘星楼中,谢才人却恰恰被人想起。
几轮规矩的朝拜结束,众王敬皇帝酒、众王妃又敬皇后酒。
宗朔随即道上一句:“兄弟们不必约束,今日是家宴,大家自在一些就好。”
众人谢恩后,这才是筵席真正的开始。
皇后开始命人传歌舞,伴随着弦乐阵阵,诸藩王总算放开了一些。
转年后,宗朔兄弟里最后几个还留在京中的也要去就藩了。这既是松一口气的事,对着余下几个与他感情好的,宗朔也难免有些不舍。他本想从年纪最小的长阳王开始勉励,话没开口,却见离他最近的豫王端着酒杯,上前了一步。
豫王是他唯一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宗朔自然不会驳他面子。宗朔冲身侧内宦微微颔首,便再无人阻拦,任由豫王近到御前来。
“陛下、皇后。”豫王虽然握着酒杯,神情却不像来说什么场面话。
宗朔与皇后对视一眼,两个人俱是一笑,以为这个天性跳脱的豫王又有什么趣谈要发表。
却不料,豫王宗弛先皱一皱眉,开口竟是问:“臣怎么未见谢才人列席?”
皇帝愣了下,目光迅速向后妃一列座席望去。上首坐的是杨淑妃,英国公的女儿,更是皇长子的母亲,再往下便是尹昭容、林修仪、杜婕妤、胡婕妤、孙美人、金美人……都是他认得的内眷,确实没有谢才人。
他旋即便问皇后:“怎么?谢才人不通规矩,受你责罚了吗?”
今日虽说是家宴,但毕竟诸王在场。谢氏乃商贾女,宗朔想来也觉得对方不会是多雅致的女子,若先前在内廷言行有失,以皇后一贯稳重谨慎的性子,或训诫规范,或有意让其避此宴席,都是可以理解的。
却不想,皇后一头雾水,试探着回答:“陛下,谢才人不是入宫以来就一直抱恙,还未曾痊愈吗?”
“胡说!”宗朔眉头深皱,“谢才人早已大好,治她的司医陈则安数日前就来回禀过朕了。”
皇后脸色当即有些不佳,她提裙起身,作势就要跪下请罪。宗朔倒是眼疾手快,抢在皇后动作前把她扶住,压低声安抚:“你与朕直说就是,区区一商贾女,不值你这样。”
“臣妾……臣妾确实不知谢才人已经病愈。”皇后顾言薇神情里透出几分难堪,她很懊悔地说,“臣妾未曾使人去问过,是臣妾疏忽之罪,请陛下责罚。”
宗朔听到这里,察觉出一丝不对,额心蹙得更深,“即便你没去问,谢氏病愈,理当去主动拜见你!她就没去过?”
“……应该未曾。”
皇后顾言薇的语气里透出些拿不准,倒不是她不知道谢小盈有没有来过。
而是她不敢相信,谢氏区区一平民女子,即便皇后不使人问候、不使人传召,作为才人,谢氏病愈也该主动去拜见皇后。
是谁借她的胆子,居然敢藐视皇后?
这实在是有些离奇!
宗朔禁不住冷笑一声,喊身侧内宦,“常路,去传谢才人即刻过来。”
说完,他瞪了豫王一眼,压低声又道:“看看,这就是商人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