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已是傍晚时分,皇城宫内是亮如白昼,热闹非凡。
当今陛下萧正业素来节俭,宫内更是鲜少有丝竹歌舞。若不是有各国使者前来,这次寿宴依旧是稀松平常。萧皇室儿孙众多,宾客中光是皇亲就占得一大半的位置,同辈子辈孙辈,不得不感慨萧氏家族的庞大。而那些寿礼更是花样百出,字画、锦被、古玩、珍宝……在一盏盏宫灯的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各具风采。
如今天下大梁、东魏、西魏三方鼎足而立,虽各地都小有战乱,但却都没打破这微妙的平衡。大梁地处南方,物产富庶;北方有北魏分裂而来的东、西两股政权分立。近些年来,东、西两方一直处于交恶状态,大大小小的战争不断,却不见有哪一方占了便宜,双方势均力敌,皆不敢轻举妄动,得罪大梁。
是以,大梁天子的一个六十寿辰,两国都派来使者前来祝寿。
席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高坐上的萧正业,虽已到了花甲之年,但仍有一股精气神在,没有寻常老者的老态之气,腰挺的笔直,脸上盛满笑意,看上去颇为慈爱,但眼底含着的一股皇家威仪,却让人不容轻视。
云清琬最终在云清远那里捡了块玉石作为寿礼,不出挑也没毛病,如今礼也送过了,便该吃酒了,云清琬坐在席间,看着歌舞觉得甚为无趣,目光又不自觉的看向孟楚然。
前几次相见,都没有仔细看过他,今日这一细瞧,才发觉他还是和她记忆中的一个样子,姿态翩翩,风姿卓绝,乌黑的发丝,漆黑的眉目,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甚至比记忆中更俊朗了一些,此时他正在和几位朝中官员交谈,唇边依旧含着浅浅笑意,似乎在仔细聆听,又似乎并未理会他人想法。
一旁的云清泽见自家妹妹眼睛也不眨的盯着别人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旋即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来,“口水擦一擦。”
云清琬听之立即收回了目光,不仅没有任何害羞之色,反而还笑的眉眼弯弯,一双眸子说不出的灵动璀璨,在宫灯的映照下,宛如荷塘中的月色,清亮透彻,“哥哥,你看他怎么样?”
云清泽自顾斟了一杯酒,不由轻叹了一声,自己未来妹夫这样貌,放在人堆中太过扎眼,怕是妹妹以后成了亲,有的忙了......
云清琬见云清泽叹息,正要出声询问,只见席中安阳公主站起了身,“这是儿臣特意为父皇所画,当今大梁承平多年,是父皇的功劳,儿臣代城中百姓,恭祝我大梁风调雨顺,父皇安泰康健。”
安阳公主一身绛紫宫装,艳丽动人,衬的身形更加玲珑有致,如花的年纪,脸如白玉,唇似桃花,眉间隐着一股傲气,顾盼之际,自有一番贵气逼人,让人为之所摄。
画卷长近三尺,所画乃为建康城中最为繁华的市集,街边小贩有的在打理他们的摊位,有的在叫卖,老人小儿皆各得其乐,一派祥和,一幅画画得生动形象,观者宛如置身其中一般,甚至耳边都传来了街市的声音。
这样的一幅画不知花了多少工夫,传闻安阳公主画工惊人,不曾想竟精进到这种地步。
周围赞叹连连,云清琬看着那副画,心里也在连连称赞,才女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身旁适时传来云清泽压低的声音,“据说这个安阳公主也看上了你那小相公,虽说你们就要定了亲,可凡事都有变故,你可小心一些。”
高座上的萧正业看着这副画,甚是得意,“朕的安阳有心了,想要什么赏赐,同父皇讲。”
皇后在一旁附和道:“不过是一片孝心罢了,哪里用得着赏赐?!”
萧正业目光慈爱的看着安阳公主,“女儿有心,朕看着也欢喜,朕向来赏罚分明,女儿想要何赏赐尽管开口。”
安阳公主抿了抿唇角,似是鼓足勇气才开口,“多谢父皇,儿臣恳请父皇赐婚于朝廷新晋的兵部侍郎。”她好不容易才看中一个人,奈何她的母后一直从中阻挠,如今大庭广众之下,父皇一同意,想必她的母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皇后一听脸色不由微微一变,她的女儿向来是她最得意的作品,应当配这世间最尊贵的儿郎,那个兵部侍郎身份低微,怎能让她的女儿委身下嫁,还好她提前将这兵部侍郎引荐给了云贵妃,云家对朝廷有功,区区一门亲事,陛下断不会拒绝,只是不知,如今女儿在此一提,云贵妃又尚未在席间,陛下会不会有所动摇?!
萧正业见女儿又一次恳求赐婚,不禁蹙额为难道:“安阳,这朝中新晋兵部侍郎令朕已和贵妃商量好,准备指给琬琬,天下间好儿郎成百上千,你再挑一个,朕一定准许。”
安阳公主神色坚定,愈发显得冷艳高贵,“女儿早已认定的人,又岂会随意更改!”
萧正业一听女儿这话,不由得眉头皱的更深了,她这个女儿她了解,脾气执拗的如一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老牛,随他,一边心疼自己的女儿,一边又愁于云清琬的婚事,大殿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孩子们的事孩子们自己处理的好,这么一想,眉头霎时舒展了开,目光向中间人堆中望去,声音也不由得加大了几分道:“兵部侍郎,你来告诉朕,朕的女儿和朕的侄女你中意哪个?”
孟楚然意外被点名,一下子就成了整个大殿内的焦点,云清琬看着他,内心早已揪作一团,她留给他的印象可都和贤惠温良不沾边,安阳公主还处处比她强,她要是个男子指定也不会想娶她这样的娘子,可会不会,万一她的小相公就喜欢她这种的......
孟楚然缓缓起身,一身白衣在明亮的宫灯的映衬下显得姿态翩然,面对这般为难的问题,他并未慌乱分毫,反而态度不疾不徐道:“臣初出茅庐,当有一番作为后,再谈论娶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