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开口大麻子便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着:
“小东家那天在堂口外听到的话没错”
“其实我就是一条狗十五堂口养的一条狗被东家拴在十五堂口里面虽然看着有点儿小威风但谁要是给根骨头我就能冲谁摇尾巴。”
“不但冲人摇尾巴只要钱到位啥事儿我都接我都能干。”
“我其实就是溅在墙面之上的泥点子替人跑腿的狗腿子其实哪里能有几分真心?”
“我不过是撑着心头这一口气呢。”
大麻子指了指胸口的方向而后用袖口重重擦了几下眼睛:
“我原本住在常州城外的一个山疙瘩里面五岁那年老爹爷奶外祖家全都死在一次山崩里。”
“不但人死了家宅房子被冲没田地也全部被埋了只留一些碎石淤泥连重建都没法子。”
“大伙儿当时都劝我老娘趁着我还小早早嫁人别被拖累但我那贼虎的老娘愣是没有听旁人的话啥都没带就两手空空带着我来到常州城里讨生活。”
“我老娘生的不算好看骨架大天生瞎了一只眼睛而且山崩里的时候还伤了手一提重物就手抖找好工作没啥戏。”
“但最开始的时候常州还有船运所以码头缺人的地方多于是我老娘想了一个法子剪了头发学一群男人扛袋子抢口饭吃。”
“我老娘的手不能用力我就负责当手将袋子顶起来放在她的肩头等到了地方只要背一挺袋子落地这样就能算跑一趟。”
“只是女人和小孩的体力终归比不上男人。”
“我和老娘从天不亮就开始去码头挑担扛包一直到晚上天黑很久之后才回到咱们租的小棚屋一天要干十几个钟都只能勉强赚到我们俩的口粮钱。”
“至于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一样上学读书我是断断不敢提断断不敢想的。”
“只是哪怕这样能勉强吃饱饭的生机还是断了”
大麻子头愈发低垂就好像是有人用力的按着他的头颅把他奋力的往地上按去一般导致他消瘦的脊椎骨暴露在空气中突的十分可怖:
“船运停了。”
“我不知道船运为啥停只是听别人说应该是那些有钱的老板不再需要我们这些烂人于是就把咱们踢开了。”
“我和老娘没了生计当时的常州城内又都是南来北往寻机遇的人人多工作少我俩勒着裤腰带硬挺了几天但压根就没啥菩萨神仙来听咱们说了啥”
“咱们快要饿死了。”
大麻子整个人都在发抖重复了好几遍的饿死好半晌才继续颤声道:
“我我不能看着我老娘饿死啊”
“所以我去偷东西了”
“我偷了两指宽的肉就两指宽肉铺老板平常塞牙缝的肉。”
“我用了力气跑但我跑不快我到了家那肉铺老板也跟回了家”
“我老娘饿了两天见到肉铺老板拎着我问着干啥”
大麻子捂着脸声音扭曲变形整个人趴伏在地上背脊上的最后一点突骨终于彻底被压垮:
“那肉铺老板说——
偷肉就得人还”
“他我老娘我老娘这辈子哪里有受过这样的羞辱啊!!!”
大麻子抑制不住声音嚎啕大哭:
“两指宽就两指宽!”
“我老娘撑了大半辈子的脸面和清白连街坊邻里的取笑刁难都没在意却被我这偷的这两指宽的薄肉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