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娘娘!”镜葵哭得声嘶气哑,不住央求,“我家娘娘素念您是个知己,求您发发慈悲,镜葵感激一辈子!再晚就来不及了呀!”
我盯着她,定定点头,揽过迢儿的肩示意她们不必再说,眼下救人要紧。
吩咐镜葵留下,便出宫门。
外头冷寒彻骨,冷硬的冬风轻易钻进厚氅,抵都抵不住。
迢儿几番给我系上兜帽,次次被风吹散。
“别忙活了,想想湘妃,咱们已经够幸运了。”
我一面走一面说,“把粥护好是紧要,到握椒殿之前,别让粥凉了。”
“是。”
赶到握椒殿,等不及通报我便闯了进去。
很奇怪,我第一眼看见的并非惦念一冬的奇树,而是树下那个瑟缩单薄的人影。
湘妃神情悲怆,眼如一滩死水。
司徒鄞却与应妃在东南角搭了一张檀桌,一只酒壶,两只酒杯,惬意对饮。
我眼中积了几分阴郁,不想司徒鄞见我,却是一派淡然。
他居然如此云淡风轻,枉顾顷刻间就会要去一条性命?!
将怒火尽数藏起,我温声道:“臣妾赶着来送粥,怕凉,未等通传便进来,还请皇上和姐姐莫怪。”
说着将迢儿帕子中的青花盅端过来,做出歉意表情。
“送粥?”应妃的细眉很有风情地一蹙。
我目光流转,落在湘妃身上,“呀,姐姐怎么也在这里?这是怎么了,怎么跪在雪里!”
我向应妃投去不解的目光,她自然不便答什么,司徒鄞更是从始至终没打算开口,一双黑眸冷淡地看着我。
僵了半晌,应妃身旁的烟花低低开口:“湘妃娘娘一早来送腊八粥,冲了皇上与娘娘的兴致,是以被罚。”
她顿了顿,佯作不意地瞟过来,“娴妃娘娘来的……似乎也不是时候。”
应妃斥了句多嘴,我恍然低呼一声,惶恐道:“臣妾并不知……”
话未说完,我扑通跪下,“臣妾并不知道腊八时节给皇上送腊八粥是冲撞了皇上,若是如此,臣妾愿和姐姐一样认罚,以解皇上心头之气。”
“你!”应妃脸色登时一变。
她一个骄宠惯了的人,再没想到我来这么一招耍无赖,碍于在皇上面前无法发作。
我颔首继续道:“不过姐姐身子单薄,求皇上念在她记挂您的份上,赦了她吧,臣妾愿意顶替,多少个时辰,臣妾跪就是了。”
“娴妃,你是疯了么!”
应妃脸色煞白,强忍着气道:“皇上处罚湘妃,是她做错了事,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皇上是非不辨,你是成心来给本宫添堵的吗!”
她的桃花媚眼怒起来好生慑人,我气势不足,只好将装无辜的功夫尽数使出:“臣妾没有那样说,臣妾也不敢。”
“起来。”
两个字,从司徒鄞口中吐出,如平地惊雷,透着不可犯的威严。
我身子僵了一下,缓缓起身。
高高在上的男人凝视我,片刻后竟露出笑意,“都起来吧。眉儿,你身子弱,回去好好歇着。”
“谢皇上。”眉如素受宠若惊,险些落泪。
离开前她目光复杂地看我一眼,由人搀着出了殿门。
我心下奇怪,她的神情中似乎没有半分感念之情,哀怨还要更多一些。
难道即便是跪着,她也愿意陪在司徒鄞身边?这岂非是疯了?
“你亲手做的粥?”
听司徒鄞问话,我连忙回神,点头称是。
他盯着盅子,若有所思。
我心中奇怪,突然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司徒鄞即刻命人舀出一碗尝了,尔后挑唇道:“这味道和膳房做的如出一辙。”
根本就是从吃剩的粥里匀出来的,十万火急,我哪来功夫亲自做?
只是打死我也没想到,司徒鄞真的肯纡尊品尝!
天可怜见,他何时如此好说话!
我无话可答,痴痴盯着司徒鄞孱薄的嘴唇,那上面似乎还有粥的余味。
我自诩口角不算笨,若换成别人,早想到百十个理由搪塞过去了。然而面对这双亮得摄人的眼,竟一句谎话也扯不出。
幸好迢儿救场:“小姐为了这一天准备多时,刻意向膳房的御厨学的,皇上若吃出一二分膳房的味道,就是体恤小姐了。”
司徒鄞听了只笑,“我吃出了十分味道,娴妃蕙质兰心。”
“皇上……谬赞。”
司徒鄞悠然起身,烟色狐裘随之一抖,妥帖地罩住修长身姿。
“我回了,应妃自便吧。”司徒鄞说着,径向我走来。
心底暗惊,却移不开那双漩涡般的墨黑瞳仁。
他的长裘及地,拂起一层薄雪。
我屈膝恭送,一道阴影挡在面前,带着温度的白气呵在头顶,“你,跟我走。”
这当口,怎么拒绝为好?
“……是。”
偷眼见应妃脸色愈发难看,我向迢儿使个眼色,提醒她早早离开,免得受人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