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琇莹听了钟允的话,这几日都在王府里,没出去。
有时在书房里看手稿册子,有时去长春苑侍弄花草,巡视江山。
温房已经做好了,花籽冒了嫩芽,一旁用来休息的屋子也已经休憩完毕,江琇莹亲自选了些家具,让人归置好,把书房好些调配胭脂的工具也搬了过来,大有要在这儿安营扎寨的架势。
悦瑾一边收拾床铺,一边说道:“小姐,这张床是不是太窄了点,回头姑爷也要来住,睡不开。”
江琇莹摆弄着床帐上的小挂件:“这儿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我不让他来。”
在长春苑忙好,出来时,江琇莹看了一眼隔壁的凝风轩,好奇钟允究竟在里头藏了什么,起了玩心,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朝那院子里扔了过去。
石子还没落地就被天上掉下里的护卫接着了。
那两个护卫满脸警惕,即使看见江琇莹这个世子妃,眼里的戒备也没松懈半分。
江琇莹愈发好奇,想着晚上问问钟允,里头到底藏了什么。
她去花园赏了会花,往回走的时候听见远处传来琴声,转身看见湖心亭有人在抚琴,是黎王的妾室杨夫人。
王妃免了她的请安,王爷不在王府,她膝下又无子,因此很少出门,平日里不是在自己院子里就是在花园里,经常盯着虚空处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
杨夫人二十二年前入的王府,她长得很瘦,颧骨又高,人显得比实际年龄老。她喜爱穿小姑娘的浅粉色衣裳,这与她脸上时常出现的寂寥和死气并不搭配。
杨芙看见江琇莹,停了琴走过去:“世子妃。”
江琇莹应了声。
杨芙看了看她,了无生机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一下:“世子妃身上这斗篷是太后给的吧。”
杨芙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江琇莹随口应着:“太后仁慈。”
杨芙笑了一下,眼角堆起鱼尾纹,薄唇轻轻扬了扬:“世子妃光得太后宠爱没什么用,要抓住世子的心才对。”
江琇莹看了她一眼,语气又疏离了几分:“我与世子琴瑟和鸣,十分恩爱,不牢杨夫人费心。”
杨芙又笑了一下,笑声里带了自嘲:“世子跟他那个爹一样,都是冷心冷面,暖不热的。”
她往前走了半步,低声道:“世子妃可知那凝风轩里藏着什么?”
“女人,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
“所以说,男人都不爱自己的正妻,爱的都是妾室、通房、外室,甚至别人的女人。”
江琇莹见杨芙眼神癫狂,笑声渐显凄厉,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皱眉往后退了退。
一旁跑过来两个王府护卫,架着杨芙的胳膊,捂着她的嘴把她带走了,跟护卫一块来的是王妃身边的嬷嬷。
嬷嬷对江琇莹说:“杨夫人精神不好,偶发疯癫,说的都是疯话,世子妃不用放在心上。”
嬷嬷说完,转身跟上那两个护卫,一边说道:“杨夫人是皇上赐给王爷的,你们仔细点,别伤到了。”
江琇莹往花园外面走,嬷嬷最后那句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让她知道,杨夫人是皇帝安排在王爷身边的,暗里告诉她,倘若她与王府一条心,就不要与杨夫人走动。
江琇莹一边走,回忆了一下杨夫人的话,她说凝风轩藏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一个痴心爱着自己丈夫的女人是定然要多想,要伤心的,江琇莹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
倘若放在以前,她会非常伤心,吃醋,嫉妒。
她前几日被钟允气着了,这几日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中的男子却不是钟允。那人长着跟钟允一样的泪痣,脸上充满少年意气,不似钟允那般深沉内敛、满眼冷峻。
周围白茫茫一片,她在草坪和鹅卵石上奔跑,脚下开满小黄花,她奔向那人,问他:“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入我梦中?”
那人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她伸手想要去触摸他,她的手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她摸不到他,眼看着他化成一抹暗红如血的烟雾飞散了。她听见千军万马过境,战场厮杀的声音,一转头,看见他倒在一片血泊中,心脏处插着一支箭。
箭上刻着朱雀,那是处月国的图腾。
江琇莹每每想起这个梦就会头疼,好像也没那么黏钟允。
梦里梦见别的男子,这件事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不然传到钟允耳朵里,她想起冬至夜,他对她说,她心里要是有别的男人,她要是敢离开他,他就杀了她。
这天晚上钟允放衙回来,江琇莹帮他沐浴。
钟允沐浴时不爱让丫头小厮伺候,从前都是自己洗,现在有了江琇莹,每回都让她给他洗。
钟允闭着眼睛靠着桶沿,察觉身后的人好一会没动静,不悦道:“在想什么?”
又训她:“洗个澡就这样走神,是不是根本没把夫君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