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仰止是来和对方聊一聊的。但满身是血一脸茫然的地缚灵李甫,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突然爆起袭来。
琴仰止并没有想伤人,拉着陶九九灵巧地避开了对方的突袭。但李甫显然已经没有神智,只有伤人的本能。陶九九被琴仰止护着,站在楼梯间角落,在李甫再次暴起,与她几乎脸贴着贴擦身而过?的瞬间,看到了他背后?紧紧吸附着的两个婴灵,与一个女人扭曲的面容。
她重复确定了两次才大概看清楚,并不是婴灵和女人纠缠着他,而是他的身躯像是一片沼泽,将女人和孩子?包裹着,锁在自己身体中。
而除之?外,他身上还有很多若隐若现的面容。
那些大概就是被他残害的其它受害者。
他将那些受害者消化?成为自己的养分?。并以?此供养着身上的孩子?老婆。让他们拥有与他自己对抗的力?量,不至于失去自我形体被他吸收。但也不至于挣脱。
这是陶九九见过?最扭曲的东西。
她不能理?解,他似乎很爱自己的家?人,可为什么又杀害他们呢?
李甫是心理?变态吗?
不是吧。
起码她认识的那个李甫不是。
在李甫接下来的几次锲而不舍地追击中,她几次想借机看清楚那个女人的脸,但都没有成功,小区里?没有灯光,楼道中唯一可以?借的光,是从窗口投进来的月光。本来就已经很难,李甫还一直在狂疯地窜来窜去。
间隙她为保住人设,象征性地喊了几声:“欧巴?怎么了呀?我们为什么躲来躲去的?”
琴仰止自然是没有打算给她解释什么。
只是短暂地交代:“跟着我不要走开。”
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李甫身上。
陶九九注意到,琴仰止在不得不与对方相触碰的时候,手中一直保持着一个拈花的姿势。
手拈花是印的一种,又分?独秀与比翼两种大类,如字面的意思,一种是单手印,一种是双手印。一般要动用到两只手的,会比一只手的姿势更复杂。所表达的意思也更庞杂。
起码琴仰止的这个印,她是看不懂的。
看上去像是祈福,又像是代表死亡。
与对方周旋了一会儿之?后?,琴仰止就借着一个机会,带着陶九九向楼下退出去。
从他现在的状态看,陶九九不觉得他打不过?对方。
倒更像是他有所忌惮。
因为李甫身上并没有被完全消化?的孩子?女人?
退出一层之?后?,琴仰止就放松下来,松开她的手:“我们先出去。”
陶九九追问?:“是不是有鬼呀?欧巴是不是能看到鬼?是不是天师啊?你会算卦吗?这里?是什么鬼?”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跟一万响的鞭炮一样响个不停。
琴仰止揉眉角。烦躁两个字没有写在脸上,但也差不多了。
“你真是……”琴仰止话还没说完。
跟在他身后?的陶九九只觉得胸口一凉。
像是寒风灌入了身躯里?似的。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便看到了一只苍白?的手从背后?穿膛而出。而此时,她也以?诡异的角度看到了那张女人的脸。那是李甫的老婆,但并不是她见过?的那个女人。
艹。
她含糊地骂了一声。向前扑倒的瞬间,挣扎着抬头?向身前的人伸出手,但手上似乎没有了力?气,只是虚虚地滑过?对方的衣角,整个人栽倒下去。
在脸着地的瞬间,她感觉到自己扑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接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太混乱。
或者根本一点也不乱,只是她脑子?转的速度越来越慢。思绪变得难以?流转。
只模糊地听到琴仰止似乎在说,地缚灵不应该可以?离开所缚之?地。
又感觉到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
整个人像坐在拖拉机上一样,颠得不行。
背景音是琴仰止还一直在叫:“别睡。别睡。”
她感觉,自己就算是不死,也要被颠死了。
玛的,琴仰止连个妹都护不住?
这是个什么样的废物啊!他大概很难拜托成为孤寡老人被猫吃掉的命运。
阿西吧。
陶九九整个人是崩溃的。但仍然挣扎着想说话。
琴仰止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连忙停下来,俯耳去听。
他心里?有发慌,忘记耳朵上还带着蓝牙耳机。怀里?的血人说了三遍,他才注意到,立刻将阻碍听力?的耳机取下来。
这次总算是听到了。
怀里?的陶九九说的是:“如果?我不睡的话,哥哥,会带我看饕餮吗?我……我真的……很好奇…………想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哥哥……我害怕……哥哥,你可不可以?握着我的手………别讨厌我………”
陶九九觉得自己真的是敬业,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以?防万一,准备要让自己受的这次伤变得价值。
真是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优秀员工!
而这也是琴仰止听到的最后?一句,来自怀中少?女的说话。
随后?怀中的人原本虚虚抓着他衣襟的手,松松垮垮地垂落在身侧,明亮的眼睛变得黯淡正在慢慢失去神彩。
这是肉眼可见的死亡过?程。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死在他怀里?。
但这是第一次,他感到一种奇怪的窒息。心脏处的搐痛难以?抑制,整个人不能自抑地像失力?了似的向前踉跄了几步。
陶九九从他双臂间滑落的瞬间,则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联想。
感觉自己像是挂在单杠上的体操运动员,在疯狂地旋转。
她似乎是倒向地面,可同时也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眩晕的感觉大概持续了无穷久,可当她恢复的时候,又好像只过?去了一秒钟。
可一秒钟的功夫,她已经并不在凶案小区门口了,身边也没有琴仰止。
她扭头?,看到的是自己床上一直挂着的死神巨幅像,身前则是衣帽间的拉门。
她穿着睡衣,手搭在拉门上,站在门前。似乎正打算进去换衣服。
什么情况?
幻觉?
还是说,因为她身为溯洄的主导者却受伤,导致整个场景重新来过?了?
她在房间转了一圈。
这还是她十?六岁时的房间,桌上的台历年、月都没问?题。但她也发现,一些与之?间那个房间不一样的细节。
比如虽然还是同样的风格,但那幅死神画不论是表情,还是动作,甚至是打扮都完全不同。而且房间内香水味也不一样,如果?她没搞错的话,鼻端的并不是冥府之?路,而是小偷玫瑰。虽然是同品牌。但味道完全不一样。
她快步走到桌边。
书桌上还有没收起来的课本和试题卷,上面写着她的名字、班级都没有错,但在试卷旁边,有一张她与姐妹的合影。上面并不是三个人,而是两个人。对方的长相是完全陌生的,两个女孩戴着动物耳朵,亲密地抱在一起,对着镜头?笑。手中拿的灯牌也不再是之?前那位明星。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猛然扭头?,是陶女士。
她气呼呼,还是在为陶九九起床太迟而生气。但这次上来的家?政是个三十?出头?瘦瘦中年妇女,表情比较冷清,看上去是做事麻利的样子?。
陶九九飞快地穿好衣服下楼。
陶女士都为她如此敏捷神速大吃一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还好,陶女士还是一脉相承。没有半点改变。
可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九九胡乱扒饭,三口两口两吃完,抓起书包出去。司机已经在等,陶女士的生活助理?仍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应届毕业生,也仍然叫那个名字。但外形已经完全不同了。
去学校的路上,陶九九一言不发,助理?小姐姐显然是有些不习惯,于是开口逗她说话:“所以?,准备表白?了吗?或者等一等,还有九天就是五月二十?一了,感觉521很适合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