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内干净的地方不多,床榻上也有血。睡不得?人。
“没事。你也吓着了吧?”陶九九即便不大舒服,但并没有对她不耐烦。
“我……”嘤嘤犹豫着,看着面前的主?人,心里始终是存不住话,很想问一句:小娘子,夫人已经?过世了。你不难过吗?
但看着因为失血有些?多,而脸色发白的小主?人,终于是没能问出口。
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小主?人怎么会不难过呢?大概只是,不想面对罢了。自己也不能讨这个嫌。明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要气她,让她伤心。
不过也免不得?要说:“小娘子,下次洗头什么的,还是叫我做吧,他?一个陌生?男人,固然生?得?好,但也不可不防备。小娘子对人坦荡,可万一他?会错了意,自以为……自以为那什么呢。岂不是徒增烦恼。”
陶九九十分?无语:“他?生?得?好吗?”自己这侍女,是不是没有见过生?得?好的人?但也起码见过殷灼月那般风彩吧,应该知道什么叫生?得?好,什么叫‘平平无奇’。
“小娘子!”嘤嘤急了:“这不是重点。”
陶九九逗她:“啊?这都不是重点,那重点是什么?看来我们嘤嘤很瞧得?起这陆归呀。”
嘤嘤嗔道:“小娘子,你就是故意的!”气鼓鼓不说话了。
“好了。他?深入浮畈去救我,我不知其动机,自然不放心,刚才只是想试试他?。探其来意。”陶九九笑。沉吟了一下,再开口并没有调侃什么,反而显得?有些?一本正经?:“他?为我浣洗头发时,并没有半点逾越冒犯。必然不是像你说的觊觎美色的人。再者?在他?镇守的小城时,是真?心想要殉城的,其心志高洁可见一斑,再再者?……”
“再再者?什么?”嘤嘤连忙问。
“你别看他?刚才轻轻巧巧坐在那里,念了个颂我就好了。似乎并不费劲。但他?起身下榻的时候,踉跄了一小步。必然是修为损耗极大。看在他?这样尽心的份上,你就不要再以这种用心,去揣度人家了。”
嘤嘤将信将疑:“可是小娘子,他?为什么要为小娘子做到这种地步呢?我还是不懂。”
陶九九沉默了一下,说:“这种心志致纯的人,我也没有见过。谁知道他?想什么。但我估摸着,他?大约……是可怜我吧。”
桃小娘子,生?来便先天不足,入了道又灵脉不稳,才身体好些?,唯一看守家族的小舅舅却重伤不知前路。她如此形势下,为救世人独揽污名,却又遇家人被圈,母亲也死在她面前。
他?陆归大约是觉得?,既然自己知道了看到了遇到了,就不能当?作?不知道没看见不认识。
就像他?愿意为她作?证一样。不能寒了她这样人的心,叫她死得?不清不楚不值得?。
所以说,陆归这个人吧,虽然年?纪大又没用,却确实是个好人。
嘤嘤听到那一句,眼眶便红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胡乱说话:“小娘子觉得?自己可怜吗?”
陶九九沉默了一下,淡淡道:“多少是有一些?想母亲。却也不至于到可怜的地步。他?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
这声母亲指的是桃氏也好,张氏也好,陶女士也好随便吧。
总之自从她来了这里,塔玛一件接一件的事,叫人确实烦得?很。只想下班回家。
又想到桃府的事。
桃夫人重伤,可新帝即不治也不杀更不押解回去。分?明是直钩垂钓,请君入瓮。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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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外头,陆归站在门边听着里面说话,半空中的狂风将他?衣裳吹得?胡乱飞舞,他?只静静站着,表情有些?复杂。
里头有嘤嘤嘤的哭声。
自然并不是陶九九的。
可他?却突然觉得?,她也应该哭一哭,是全然不必一直这模样的。
哭一哭有什么关系?
大把小娘子为了些?许小事便眼泪滂沱。她也掉几?滴眼泪又怎么样呢?可她不哭,甚至都不曾流露出什么。
叫他?心里却有些?百味杂陈。
不一会儿里面的嘤嘤就开始带着哭腔骂人了。无非是痛恨新帝瞎了眼睛,残害亲族。
反而陶九九一直出声劝慰她。
陆归将车子降落在一处荒废的山间小屋前。
四野的邪物?,闻风而来时,有一只甚至从他?身后扑来,直取其侧颈,血脉要害之处。
他?身上修为没有多少了,察觉到身后有急风扑来,也并不施用颂法,只是蓦然冷冷地回头一眼瞥去。
眸中凛凛寒光如利刃。
邪物?与他?打了个照面,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唔咽一声便夹着尾巴奔逃而走了。其它隐没在夜色下阴影中的邪物?们,也纷纷退去。
陆归并不理会这些?动静。自顾自伸手,将颗莲子放置在了地上。
莲子落地生?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长成,经?历了抽芽、成长、开枝、散叶,最?后缓缓绽放出一朵蔫蔫的小花。虽然卖相不好,但却生?成了护罩,将整个屋子都笼罩了起来。
他?站在车下,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敲响车门:“小娘子,好了,请下车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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