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苏趁着四小姐睡晌觉出来散散心,这些天她心里烦闷得很,事事都不如意。刘鹏起走后就没了消息,已经够让她心烦了,上回到乡下去探望父亲,父亲又说白思琪放暑假了,在乡下呆不惯,天天闹着要回上海,让白灵苏把她带回上海。
一句话说得容易,可做起来就难了,如今上海的局势也不明朗,到处都乱糟糟的,最为难的地方就是她们在上海已经没有了落脚的地方。让思琪住在学校里,后母又不放心,既如此,唯一能求的就只有舅舅了。可上次,舅母已经是那样的态度,再硬塞个白思琪去她家,还不知道舅母又要甩什么脸子。
白灵苏去过几次乡下,回回都赶在下雨天,公共汽车通不到那里,道路又泥泞难走,下了车,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要走两个钟头才走到父亲在乡下的住处。虽说院子宽敞,房间通透,可没水没电,蚊虫又多,怎么说都是不方便的。
别说白思琪从小长在上海,住不习惯,就连她也是嫌弃的。可父亲想得开,住在乡下种种田,养养花,自给自足,空气也好,说去了乡下,呼吸都变得轻松了。白灵苏知道父亲是在安慰她,可她心里还是沉甸甸地。
还有一件就是,这些日子,大小姐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不说话的时候,只是冷冷地斜眼瞧着她,看得白灵苏浑身起鸡皮疙瘩,说话的时候又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该想的东西别瞎想,想,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她想不起自己几时得罪过大小姐,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点,兴许是姨太太们之间的龃龉,牵连到了自己。要不是看在薪水丰厚的份儿上,她才不愿意掺合大宅里的这些是非恩怨,可现在脚已经踏了进来,就算自己再怎么想置身事外,也无济于事,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别人那里已经给挂好了名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白灵苏边走边想得出神,没看到凉亭里站着一个人,等到注意到,那人已经转回头看向她,想要悄悄转身离开,也是不可能的了
“吴先生,这么巧,也来花园里散步”白灵苏随口问了一句,纯属没话找话。这静谧之处,万一被人看到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闲话。她本想随便应付几句,便离开,可问过话之后,才发觉吴擎宇不对劲。他看她的时候,脸色微红,眼神涣散,一开始甚至都没有找到焦点,愣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清明起来。
“你的脸色不好”白灵苏犹豫了一下才上前一步,她看清了吴擎宇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你是不是病了?”
吴擎宇没有回答,转回头,凭声音,他辨认出了模糊的身影是白灵苏,搭在枪上的手随之放松了下来,原来他迷迷糊糊地走错了路,怪不得总觉得走不完的长廊,像个迷宫。
胡公馆没有人不知道吴擎宇最近公务缠身,白灵苏自然也是知道的,她想吴擎宇是不是太过劳累,身体一时吃不消,才会如此。看着吴擎宇表情痛苦,白灵苏怕会出大事,四下看看,周围又悄无人声,便说“我去叫人来”。
“别去”吴擎宇伸手拽住白灵苏的手腕。
白灵苏一惊,惊得不是被吴擎宇拽住了胳膊,而是吴擎宇手心烫人的温度“你发烧了”。
吴擎宇点点头“不要紧,一会儿就好”声音里透着虚弱。
鼻尖萦绕着白灵苏身上好闻的皂角的清香,手心触摸到的是柔软平滑的肌肤,吴擎宇心里的火像被泼上了油,烧得更旺了,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有一瞬间失神。
看着吴擎宇双目无神,茫然地看着自己,白灵苏担心地问“吴先生你真的不要紧么?”他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吴擎宇放开白灵苏的胳膊,按着额角使劲摇了摇头,身体跟着晃了晃。白灵苏想都没想,上前扶了一把,却被吴擎宇轻轻推开
“别过来”
看着吴擎宇退后几步,垂首靠着栏杆,胸膛起起伏伏,呼吸越发地沉重,白灵苏表情尴尬“我怕你摔倒才。。。”。
吴擎宇头疼欲裂,冷汗直流,一会儿的功夫,后背已经汗湿,他明白靠自己是走不回去的,靠白灵苏更不行,缓了缓才有气无力地说“白小姐,帮我把阿六叫来”。
白灵苏点点头“好,你先别动,我马上回来”。
“还有,别告诉其他人”。
白灵苏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没再追问。
阿六刚看到吴擎宇被大小姐拽走,摇头叹气,心想“现在的女人,没有半点矜持,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大庭广众之下跟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话”之后便把帽子盖在脸上,躺得四仰八叉,呼呼大睡。
白灵苏打听了一圈,才在车里找到了阿六,她敲着车窗轻喊“阿六,阿六”,敲了好一会儿,才见里面的阿六极不情愿地动了一动。
阿六把帽子掀起一点,从缝隙里看看外面,看到是白灵苏才慢慢坐了起来,打开车窗,睡眼惺忪“白小姐,找我有事?”
白灵苏言简意赅“阿六,吴先生身体不舒服,现在在小花园里,你去一下吧”。
一听是吴擎宇的事情,阿六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就在前面凉亭里”跑这点路程对于阿六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白灵苏来说可是要了命了,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是跟不上阿六的腿脚,只能先告诉阿六大体位置,让他赶紧过去,自己在后面捂着肚子边走边呼呼喘气。
阿六担心吴擎宇,也顾不得白灵苏,一溜烟地跑远了,到了凉亭,他见吴擎宇单腿支起靠着栏杆坐在凉亭的地上,忙上前问“宇哥,你怎么了?受伤了?”可四处看了看,却并没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