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之前器重谢宝南果然没错,如今陈总不就关心上了吗?
他道:“陈总,小谢之前确实做了不少项目。像去年收购器宇后,她就做了很多市场调研,把市面上其他公司的整合现状整理出来,那分析得是头头是道。虽然后来并没有采用她的调研结果,但对于她这样年轻的女孩来说,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错了。”
陈邺追问:“为什么?没有采用?”
郭卫华想说,当初你看都不看就否决了,我也没办法啊。但他不敢这么?说,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陈总,这个……”
“调研报告呢?”陈邺又问。
郭卫华道:“当初小谢应该发到您的邮箱了。”
陈邺低低应了一声。
回到公司,陈邺立刻打开电脑,搜索出谢宝南曾发给他的所有邮件。
看到结果的一瞬有些震惊,足足有一百多封,时间跨度长达一年之久。然而他一封都没打开过?。
那阵子之所以把谢宝南放在嘉汇,无非是设个闲职,让小家伙高?兴罢了。他从没有真心期望谢宝南能做什么?工作,更不指望她能在工作中帮到自己。
养个闲人而?已,他有这个资本。
这些年,他从来没关心过?谢宝南在嘉汇到底做过?什么?。只依稀记得郭卫华同他提过?好几次,让谢宝南跟进项目。但当时的他不相信谢宝南的工作能力,也就全然没放在心上。
如今看到这百来封邮件,陈邺心情顿时有些复杂。点开邮件,显示都被撤回。
他找来公司IT,很快将邮件恢复。
他点开最?新的一封邮件,是谢宝南于去年七月发的。邮件内容是关于公司整合的市场分析。数页PPT里,数据详尽,罗列清晰,分析到位,专业度非常高。
他眉头蹙起,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专业的分析报告竟然是谢宝南做的。
他颤抖着手,又点开了下一封邮件,是谢宝南做的竞品市场分析。报告的完成度之高?,质量之优,不输给任何专业人士。
越往下看,越是心惊。
那些邮件,犹如潘多拉的魔盒,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陈邺花了三个多小时,终于看完了所有的邮件。
他关上电脑,点上一支烟,默默地吸了一口。
他想起那天,谢宝南醉酒后,忽然流泪的场景。那一天,恰好是他和各部门开整合市场分析会议。
他记得翌日那个早晨,谢宝南用满含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说:“我以后都不想去公司了。”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好像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个“好”字。
那时候他以为谢宝南在闹脾气。如今看来,应该是她发现自己的努力和付出从来没有被重视过?。
陈邺想起七岁那年,他努力学习,终于在学期末门门考了一百,还获得了“三好学生?”的荣誉。
他兴奋地带着试卷和奖状回家,交给父亲,想要得到父亲的嘉奖。父亲对他向来严厉,上学期就因为他只考了九十?九而?对他不满。
然而期许的嘉奖并没有到来,父亲被公司一个电话叫走。陈邺再去书房的时候,看见他的试卷和奖状落在地上,没有人在乎。
他不是没有体会过?那种不被认可的感觉。在他年少的那些年,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父亲的一句夸奖和一个笑。
那之后,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虽然成绩依旧优异,却再也不会在父亲面前炫耀了。
因?为他,没有了期待。
他曾经最?恨父亲这样对他。然而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蒙尘的事情渐渐清晰,烟涌进胸腔,陈邺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意识到,那些年,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谢宝南从一开始就是美玉,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就像今日站在舞台上做英语演讲的她一样。
但他,却从来没有看见过?。
陈邺心里浮起寸寸难言的苦涩,他捞起外套,直奔酒店。
酒店外,陆续有学生离开。大抵都是无法参加复赛的学生,提前离场。
碍于人多,陈邺没有下车。他在车里,又吸了几支烟。
等?天渐渐暗下来,人群渐渐散去,他才走进酒店,按响了谢宝南房间的门铃。
谢宝南打开门,看见陈邺的一瞬,有些呆。她大概是刚卸了妆,脸上挂着水珠,素颜的她像是山林间的小鹿。
“你怎么来了?”她问。
好像每次见到他,谢宝南都是这句话——你怎么来了——像是很惊讶他出现在她面前。可是他不出现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呢?
陈邺问:“我能进去吗?”
谢宝南不说话,表情有些为难。
陈邺又说:“我这身份,在门口不合适。”
走廊上人来人往,他这样的身份,确实不合适。加之丁亦珊的事情,陈邺刚刚帮了她。谢宝南心里感念,微微侧身,让他进来。
关上门,一转身,撞进陈邺紧实的怀抱里。
他平时用一款味道很淡的香水,不靠近的时候一般闻不到。
此时浅淡的香气?扑进鼻尖,谢宝南推着他的胸膛:“陈邺,你干什么??”
陈邺恍若未闻,只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像是抱着最?珍贵的宝贝,久久不舍得放开。
他的胸膛硬得像块铁板,她推了几下,他都无动于衷,然后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若试探:“对不起。”
一时以为是在梦里,谢宝南愣住。
陈邺竟然在向她道歉。
虽然不知所为何事,但于他来说,说出这三个字是比任何事情都难的。
“对不起。”
他再次重复,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哑和涩,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心力,去请求她的原谅。
谢宝南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他恍恍惚惚地闭上眼睛,说:“我只是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急,离原谅还早,这是陈邺意识到错误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