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公爵知道爱丽丝会答应,她这个人不喜欢被拒绝,跟人谈判时喜欢一次性提出对方完全无法抗拒的提案。这样固然会多出许多花费,但她并不介意这些。
此时她向前一步,紧紧地盯着爱丽丝:
“你要向我立誓,决不把在这里听到的事情告诉别人,更不能报告给佣兵公会。”
女公爵的语气带来一种压迫感,爱丽丝也站起身来,咽下一口唾液,举起了手:
“我发誓。”
佣兵的誓言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效力,一般来说,普遍认为他们是毫无道德观念的一群人,背信弃义是常事,不该对他们的誓言抱有太多期待。女公爵看着她的眼睛:
“你要知道,我的势力并不比佣兵公小,倘若你违背誓言,我可以保证让你死得不那么痛快。”
“我明白。”
女公爵一直看着她,似乎在评估她的可信度。爱丽丝一动不动,就这样由着她看。时间仿佛凝固在此刻,连空气都开始变得沉重。爱丽丝想要大口呼吸,但她控制住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女公爵移开了目光,重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我相信你。”她说。
方才那种紧张的气氛此时消失不见,女公爵的神情也变得从容: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我要你办的事情了——我要你去到北地,在雷切尔伯爵的家里,替我找一件东西。”
贵族的谱系是一门复杂的学问,爱丽丝对贵族的姓氏完全不了解,但雷切尔伯爵这名字如雷贯耳,即使是爱丽丝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听了这名字,就明白女公爵为什么不肯委托佣兵公会。
雷切尔伯爵是佣兵公会的主人,有谁会傻到通过想要佣兵公会找人,去佣兵公会的主人家里……找东西?
女公爵还在继续说:
“我要你找的东西,是一顶珠冠。”
“珠冠?”
女公爵点了点头:
“那是我从前送给我妹妹的礼物。我妹妹比我小十二岁,长得非常美丽。她嫁给雷切尔伯爵时,我已是公爵夫人,于是我命工匠制作了那顶珠冠送给她。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和她极为相配。”
说起妹妹,女公爵的表情变了,声音也显得低沉。她似乎追忆起某些美好的时光,又好像在为那些已经消失的时光感到痛惜。
“我本以为她会得到幸福,至少也是跟幸福差不多的东西。没想到她嫁到北地之后,还没到三年就去世了。雷切尔伯爵坚称她是因为不适应北地的气候生病而死,北地路途遥远,我也没有办法查证。
我非常思念她,于是向雷切尔伯爵索要那顶珠冠,希望睹物思人。他却声称那是他爱妻宝贵的纪念品,不肯归还给我。如今我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以前。早已经不想再和他纠缠我妹妹的死因,只想要回珠冠,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在女公爵讲着这些故事的时候,爱丽丝一直静静地听着。如果只是一般的委托,女公爵其实没必要把整个故事完全讲一遍。但爱丽丝听着这故事,意识到她是特意讲给她听的。
或许是因为女公爵平常并没有可讲的人,此时不吐不快;或许她是为了唤起爱丽丝的同情,为她的承诺加上一份保险。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她们不是佣兵和女伯爵,她们只是女人,女人和女人之间,总是更容易互相理解。
少女与眼前的妇人相望,许下了最诚挚的诺言:
“公爵殿下,我一定替您取回珠冠。”
女公爵露出了微笑:
“既然这样,就请你先回去等待,我会请梅瑞狄斯夫人将说好的定金奉上。请你收到定金之后,立即打点行装前往北地。为了掩人耳目,出发之前,就不必再到我这里来了。”
爱丽丝不知梅瑞狄斯夫人是谁,不过女公爵既然这样说了,她自当领命。
两人谈妥,女公爵派马车把爱丽丝送回到罗姆的农庄。一路上,爱丽丝都在想着女公爵的事。想不到这样的一位身居高位的妇人,居然也会有这般永远无法弥补的苦痛。罗姆见她神色有异,问:
“怎么,在贵族们的宴会上玩得不高兴?”
爱丽丝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