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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诈尸(1 / 2)


x 晨光熹微。

秋日寒雾正浓。

一夜风过寒霜催木黑犬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爪子踩得满地金黄落叶窸窣作响。

明日就是八月十五内廷物料库送来的月团米酒堆在殿帅府门口的空地上屋子里裴云暎回身在椅子上坐下身侧圆脸圆眼的少年没了往日机灵垂头丧气地跟在身后。

昨夜军铺兵屋中收到举告说望春山山脚发现一具陌生男尸死者看样子像是自己用石头捅破咽喉失血过多而亡偏偏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一只荷包。

荷包精致绣着戏水凫鸭栩栩如生也绣了殿前司禁卫段小宴的名字。

段小宴得知此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匆匆赶去望春山和军巡铺屋的那些人会合。正逢多事之秋朝中礼部官员勾串考生受贿一案尚未尘埃落定没人想在这个节点触圣上霉头。

不过虽有疑点仵作却并未在死者体内查出什么不对。恰好前夜下雨雨水将周围一切冲刷干净连半块脚印也不曾留下。

若段小宴真杀了人那这般处理干净的后续实在正合他意但对被冤枉的段小宴来说雨水、自戕反而给他增了不少欲盖弥彰的可疑。

好在除了一只荷包暂且也没发现别的证据。毕竟死者刘鲲只是雀儿街一家面馆的普通店主而段小宴与刘鲲无冤无仇往日连面都不曾见过实在没有理由杀人。

不过……

想到那些铺兵们看自己的怀疑目光段小宴还是有些沮丧。

少年耷拉着脑袋语气闷闷的。

“哥你说陆大夫为什么要陷害我?”

淡金色的荷包在上次与陆瞳偶遇于范府门口时丢失了那时裴云暎曾怀疑荷包被陆瞳捡了去还同段小宴去仁心医馆试探了一番一无所获。

当时段小宴认为裴云暎此举纯属多心毕竟陆瞳好好一个坐馆大夫要他一只荷包干什么?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只是段小宴仍不明白陆瞳为何要陷害他?

要知道从头到尾他可对陆瞳没有半分不敬还在裴云暎面前说了陆瞳无数好话。

陆大夫不说感谢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少年面上委屈溢于言表像极了院里那只啃不到骨头的黑犬伤心得很。

裴云暎瞥他一眼嗤地一笑笑容带了一丝讽意。

“她不是陷害你是想陷害我。”

一个会在睡觉床下藏腐烂猪头的大夫一个在无人深更的院中掩埋半块猪尸的大夫昨夜一切不过是她大大方方演给众人看的一出戏。

其中转折迂回不过是为了最后一刻的高潮——望春山下那具男尸。

院中寒鸦栖落停在梢头嚷叫两声。裴云暎低头拿过案头一只狻猊镇纸把玩眸色晦暗不明。

举告的白守义作为人证出现的杜家表妹不过是她早已在戏中安排好的角色可笑这二人身在局中不自知。军铺屋的申奉应则连同他一起做了这出戏的观众。

也就是说至少在上一次陆瞳捡到段小宴荷包而佯作不知时就已安排好多日后会出现的一幕。

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怀疑却一直装作毫无办法与他周旋不动声色地策划、布局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之人。势必要将他也拉到这趟浑水之中。

贡举一案和她有关望春山下的尸体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到最后昨夜的一番查搜替医馆洗清了嫌疑申奉应对白守义不满、亦挑拨了杜长卿与表妹关系段小宴被陷害殿前司一夕被动。

而她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裴云暎垂眸神色冷寂下来。

这是一个警告。

身侧传来段小宴犹豫的声音:“不过昨夜望春山上死的那个人真和陆大夫有关?”

“仵作说他是自戕的陆大夫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真能杀人?不能够吧?”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为陆瞳说话裴云暎一哂。

“小细胳膊小细腿能杀了十个你埋了也让人找不到。”

段小宴语塞。

裴云暎顿了顿将狻猊镇纸蓦地一搁站起身来。

“你要出去?”

裴云暎拿起桌上银刀:“三衙恐怕都已得到消息我去处理。”

他走到门口倏尔停步回头道:“不要去找陆瞳。”

“哎?”

裴云暎笑了一下漆黑眸中似染淡淡寒霜。

“那是个疯子离她远一点。否则出了问题我也救不了你们。”

……

晨雾渐渐散了。

日头从望春山脚缓缓爬起越过落月桥下的河水将金光遍洒整个盛京城。

西街鲜鱼行后的吴秀才家小院灵堂里挤满了睡得横七竖八的读书人。

吴有才的尸身昨日被领了回来。

以胡员外为首的诗社众人凑钱替吴有才买了棺木在吴家小院中搭了灵堂请来算卦的何瞎子替他做了一场法事。

何瞎子说吴有才属于自杀横死怨气深重须得停灵七日挑一个良辰吉日下葬方可平抚怨气。这七日里最好有数位男子于灵堂守灵阳气充足。可震阴晦。

年轻儒生觉得何瞎子这是在胡说八道就是想多骗点做法事的银子。胡员外却一口应承下来说停灵日子里的吃用都算在他头上吴秀才与他相识一场如今人间最后一段理应让他走得光鲜体面。

于是众人都拿上毯子薄衣昨夜里各自告知家人一齐来吴家替死去的吴秀才守灵。

檐下寒霜凝成露珠倏地滴落在靠门口边上一人脸上那人一耸鼻子打了个喷嚏慢慢睁开眼。

荀老爹醒了过来。

他与吴有才也是旧识贡举那日吴有才第一场的号舍还与他相邻。荀老爹亲眼看到吴秀才死不瞑目的模样也为吴有才的悲惨遭遇落泪涟涟。

所以他一把老骨头了也卷着铺盖来吴家送吴秀才最后一程。

灵堂安静隐隐有年轻儒生轻微的鼾声。

昨夜是守灵第一夜胡员外在院中搭了个棚特意请戏班子来灵堂中为吴秀才点了一出《老秀才八十岁中状元》的戏。

这番吹吹打打且不提别人看得如何总归荀老爹是看得眼泪鼻涕糊做一脸以至于最后戏唱完了唱戏的撤走了众人纷纷睡着了荀老爹还热泪盈眶地反复回味。

荀老爹抹了把脸坐直身子一边揉着老腰一边朝四处看去。

胡员外趴在地垫上抱着个汤婆子睡得正香。地上铺着的花布中随意散着些云片糕、红枣和杂色糖——那是昨夜看戏时没吃完的零嘴。

最中央放着一尊漆黑棺木吴秀才死的突然棺材铺里做好的棺材没得太多可以挑选胡员外便做主挑了个工艺最好的。

此刻那棺木静静坐于灵堂之中漆黑、冷沉不知为何荀老爹突然打了个冷战。

他以为自己是穿得单薄冷了回身想去寻张薄毯一转头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荀老爹怔住。

那声音很轻微尖尖细细像是有老鼠爪子挠墙发出的声响。

但或许是因为西街的清晨太安静又或许是因为灵堂的风太阴冷总之在一片死寂中这细细的抓挠声仿佛抓到了荀老爹头皮上让他从头到脚蓦然生出一股寒意。

不是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从棺材内发出的呢?

荀老爹僵硬地转过身。

抓挠声还在继续这一回听得清楚声音的确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一刹间荀老爹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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