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瞳顿了顿:“这也不难。”
董夫人一愣忙道:“此话怎讲?”
“肺为贮痰之器上焦气机升降不利致津液凝聚痰浊久蕴新感引动伏邪则为哮。应当先治其标疏风清热后治其本宽胸化痰降气平喘再以健脾益肾。”
董夫人不懂她说的医理只问:“陆大夫的意思是我儿这病可治?”
“不敢说根治十之七八可除。”
此言一出董夫人顿时大喜看向陆瞳道:“果真?陆大夫可不要骗我!”
陆瞳微笑以对。
董夫人上下打量陆瞳心中兀自思量。
董麟这病纠纠缠缠也已十多年名医瞧过药也吃了不少。去年宫中御医开了一方药连吃了几月董麟好了许多久没再发作众人都以为他好了没料到今日偏在万恩寺发作了还如此凶险。
这位陆大夫看着年轻刚才那番急情却是实实在在将董麟救了回来且从头至尾冷静从容许是有几分真本事。
董夫人遂放缓了语气:“陆大夫你如此相助当是董家恩人待下了山董家必然奉上厚礼相酬。”
这话一半是为了陆瞳救命之恩一半大约是为了向昭宁公世子卖个好。
陆瞳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只笑说:“厚礼便不必了不过民女确实还有一事相求。”
董夫人忙道:“陆大夫有何需求尽管开口。”
“我与丫鬟二人上山是为青莲法会祈福如今法会出事又在此遇见董少爷时日耽误不少。雇来的车夫过了时辰已经先走。如果夫人方便请帮我与丫鬟寻一辆马车下山。”
董夫人闻言笑起来:“原来是这回事这有何难不必寻了府上马车多你选一辆自乘就是。”
陆瞳略一思忖便答应下来笑道:“也好待到了医馆我正好抓几副药拿给府上回头给令郎煎服几顿有助他保养。”
董夫人更是喜不自胜对陆瞳连连道谢。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董麟已经全然恢复了过来看样子无甚大碍。董夫人便驱车匆匆下山省得在山上又出什么意外。临行时又吩咐人给陆瞳二人准备了辆马车护送他们下山回去医馆。
上车前陆瞳特意看了眼四周没瞧见裴云暎的影子想来已经走了。
她收回视线同银筝上了马车。
马车是董府的朱轮华盖马车又宽敞又气派里头垫了软垫和薄毯。银筝悄声对陆瞳道:“姑娘已经令人叫那车夫下山了。”
陆瞳点头。
上山时雇的那辆马车自然不会如此快就下山她故意这般说只是想借一下董家的马车也叫西街的人瞧清楚连太府寺卿也要去仁心医馆瞧病她陆瞳的医术着实高明。
世上之人惯来踩低捧高狐假虎威未必不是一种生存方式。
所以她在看到哮病发作的董麟时才会主动上前施救并非她医者仁心只因为她看见董麟的衣料与玉簪实非寻常人所用般富贵。
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官宦子弟只要身份不低就能助她谋事。
她太不起眼了身份也着实卑微。柯家尚能接近但要谋算审刑院朝官和太师府如今这样的身份还不够。
她需要更大的名气更多的人脉才能接近自己的目标。
才能……复仇。
马车帘被人撩起一张婆子脸出现她冲陆瞳笑笑:“陆大夫老奴是董府下人夫人让老奴跟着陆大夫和银筝姑娘一起等会子到了医馆顺带取回陆大夫开的药方。”
陆瞳冲她颔首那婆子便爬上马车进来坐好。银筝也不再开口说话了。
下山路比上山路要好走车程快了许多。那婆子起先还同陆瞳与银筝寒暄后来见二人都不甚热络的模样便自己住了嘴只半阖着眼打盹儿。
晌午出发到了黄昏便至山脚马车没有停留一路疾行去往西街。
待到了西街仁心医馆近在眼前银筝先下了马车正笑着同陆瞳说:“今日杜掌柜倒勤勉快至掌灯了也没关门不会是特意等着我们吧……”话语声戛然而止。
陆瞳见状跟着下了马车待看清眼前情状不由微微一怔。
仁心医馆门口一片狼藉大门被人扯坏了一扇破破烂烂搭在一边。牌匾也被拽得歪歪斜斜挂在门口摇摇欲坠。
门前对街站着三五个路人正对着铺子指指点点。
陆瞳与银筝走进铺子里见最外头堆在黄木桌上那一座小塔似的“春水生”已全部不见了。
墙上挂着的那幅银筝写的字“清坐无憀独客来一瓶春水自煎茶。寒梅几树迎春早细雨微风看落花”被人撕掉只剩光秃墙皮。
药柜被粗暴拉开药材扔了一地铺子里一片狼藉仿佛刚被人打劫过。
银筝小心翼翼唤了一声:“杜掌柜?”
里铺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下。
陆瞳绕过脚下药材走到了里头。
杜长卿素日里常瘫坐着吃茶的那只竹编躺椅此刻被放平阿城躺在上头脸皮有些发肿嘴角也破了皮渗出些淤血像是被人打过。
桌上半盏油灯晃着昏暗的火杜长卿坐在阿城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瞳静了静问:“出什么事了?”
铺子里深寂过了一会儿杜长卿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强自压抑的疲惫:“熟药所的人来了。”
“熟药所?”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鼻青眼肿的脸恨恨道:“他们不让我们卖‘春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