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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二】又一村(2 / 2)


她并不了解他的父亲,也不知道他的模样。

她出生后不久,他就消失在了西征的战场上。有人说他是单纯死在了西戎军的铁蹄之下,也有人说打扫战场时未见其尸身,故他很有可能是弃军叛逃,又或者去做了西戎军的俘虏。

总之,他不见了。

但她知道那都不是事实。

卫征是生死许国的人,是拼到只剩他一个人,都要将沦丧国土夺回来的人。他不会叛逃,更不会甘愿受俘。她知道,哪怕并没有找到尸身,但他消失不见,便是再也回不来的意思。

她母亲也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才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对国家而言,他的赤忱之心日月可鉴。可对于家庭,他却并不是一个好夫君、好父亲。

且他心性举止古怪,即便是真做出“将自己的战马项坠送给一个不太熟识的孩子,再顺便定个亲”这样的事,也并不奇怪。

但那天王夫南将事情全抖给她的那一瞬,她还是被吓到了,以至于后来几天她都战战兢兢,甚至不大想面对他。

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会突然有人逼问她父亲生死,更想不到父亲会与一个差了三十多岁的小辈有那样不可理喻的交集。

那晚的王夫南与往常很不同,她无法忽略他言语举动透露出来的执着,且她清楚这执着可能与卫征有很大的关系。

他选择如今的路,成为现在这样的人……都可能受了卫征的影响。

在他眼中,父亲又是个甚么样的人呢?

许稷不知为何竟有些羡慕他,因在父亲短暂的人生中,他与父亲甚至有过交谈,而她却完全没有机会。

天一点点黯下去,许稷在校场兜兜转转一整日,却完全入不得公房。

举子们经历了一天的劳困,纷纷赶在承天门敲鼓前离了校场。

而许稷则在这时走到了公房外,候着王夫南。

公房内亮了灯,王夫南却迟迟不出来。许稷皱眉,忽闻到酒菜香。就在她揉了揉饿了一天的肚子、打算耐心等王夫南吃完时,门却霍地开了。

许稷蓦地抬头,门口却空荡荡的没个人影,倒是酒菜香气变本加厉地溢了出来。

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西边窗子却忽探出一个头来。王夫南好整以暇看她一眼:“香吗?”

语气和她之前俯身低头问他“书好看吗”全然一样,简直是在报复。

更过分的是,见她不为所动,王夫南竟是将酒菜连同案几一道搬到廊庑下,在她面前坐下来吃。

王夫南不急不慢饮完一盏酒,手脚就渐渐热起来。他抬头看许稷,许稷则平眉顺眼地问:“都尉有没有可能改主意?”

“我记得我已经说过了。”王夫南兀自又倒了一盏酒,“你去同吏部说不想去河州,南衙考核一事上我便不会为难你。”

“王都尉的目的是不想让我去河州?”

“是这样想的没错。”

“为甚么?”

“从大局看,河州眼下不缺文官,你过去毫无意义,且我可以肯定,若你不去,吏部暂时也不会再安排人去。”他一本正经道,“而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不可能放着未婚妻去送死。”

许稷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又说:“淄青遣使奉表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许稷陡蹙眉,但她又随即恍然。

淄青让出三州给朝廷,其中空职朝廷则必然会安排自己人过去,但朝中多数人都怕淄青出尔反尔会出事,故不肯去三州任职,倘若她主动提出要去呢?

即便她是第四等及第,看起来好像没甚么选择权利,但淄青的事摆在这里,便是绝好的机会,是足以令她翻上台的跳板。

“看来你改主意了。”王夫南留意到她神情的微妙变化,倏地端起酒盏起了身。他道:“我也改主意了。淄青三州虽比河州安全些,但以防万一你还是得习些保命本事。”

许稷抬眸看他,而他则隔着矮几将酒盏递到她面前,两边唇角俱是弯起,笑窝看着也分外可恨:“既然白天落下了,晚上补吗?我今日值宿可是闲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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