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不给我买吗?”王夫南恬不知耻地索酒。
许稷手还搭在那酒坛上,她抬头看看王夫南,想他也是帮了些忙,觉得不好太厚脸皮,遂松手转身又回去买了一坛。
王夫南很满意这般往来礼仪,将酒坛子在马鞍上拴好后,便又载许稷出了西市。
“妹夫可是现在就要回家?”
一提回家,许稷心里多少有些逃避。她虽对冷言冷语不太在意,但那些却也并不值得高兴,烦心事如石头压着她,她需要找个地方自己待一会儿。于是她说:“到坊门口将我放下来吧。”
可王夫南却避崇义坊而不入,反而是带她径直往东校场去。等许稷半途回过神来,已是迟矣。
校场之地,争锋所在,亦是兵家操练之所。
申时一刻,一场击鞠赛刚刚结束,日头已经开始偏斜。不知是否是抱着酒坛的缘故,许稷的步子竟变得沉重起来。
她走得慢吞吞,每一步都似绑有心事。王夫南见她落后太多,便停下来等她。他回头去看,却觉这模样熟悉。在哪里见过呢?
在灞桥。
那日于灞桥上观骊山夕照、见路人折柳赠别,她就是如此满腹心事的模样。
若说灞桥是离别之地有所感怀尚可理解,但校场是哪门子值得人满腹心思的地方?
两人行至靶场,王夫南将酒坛搁下,令火长取了弓箭来,二话没说丢了弓与箭囊给许稷,指了靶子道:“将那当成练绘。”
许稷觉得这点子歪且邪门,但她也找不出更好的散心办法,遂从地上拾起弓,将箭囊背于身后,抽箭张弓,瞄准了靶心。
她站得极稳,前手腕平后手肘平,拉弓的手骨节凸起,稳狠准地射出了第一箭。与此同时,王夫南亦是瞄准了旁边一只箭靶,精准无误直中靶心。
两人各自对一靶子,势要将箭囊中二十来支箭全部用完。
原本是各习各的,互不搭腔,但很快许稷就打破了沉默。
她心中大石已挪开一些,便张口询问有关王夫南本人的事:“十七郎年少便外出征战,也曾威风凛凛立过战功,如今居于闲司有何感想?”
她措辞坦荡,听不出任何奚落意味。于是王夫南也直爽回道:“焉能在此耗一生,这便是我的感想。你呢?”
说话间又一箭正中靶心。
许稷拉满弓,瞄准道:“焉能在比部耗一生。”说罢手松,兵箭离弦,朝远处靶子飞射而去。
“看来你我都不甘心哪。”王夫南唇角上挑,瞄准靶子时面上毫无笑意,是真正的寡情寡义脸。
许稷自身后箭囊又抽出一支箭来:“不甘心又有何用?世人皆爱说‘焉能如何如何’,但大多数时候却毫无解决对策。”
再度瞄射之际,却忽听王夫南冷不丁道:“裴尚书没有给你对策吗?”
许稷微愣,手却已松,这一箭竟然脱靶。
她正欲去拿下一支箭,却发现箭囊已空。许稷抿唇不知该说甚么,立刻转了矛头:“听闻十七郎在外很有建树,又为何会被突调回京呢?可是与王相公谪岭南有关?”
王夫南闻言淡笑,手上的弓再次拉满:“朝堂之争,无非君臣宦官士庶。”
他说完松开手,丢了弓与箭囊,没有说再多的话。
日头已斜向西,昏暮将临,妖风也起,长安城暖和了一整天,终于要渐渐冷下去。
他偏头看向许稷,却见许稷也正看着自己,然他眉峰骤抬,上前一步便将许稷扑倒在地。
一支□□自上空飞速擦过。
许稷惊了一跳,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王夫南,而王夫南则稳稳托着她的后脑勺,感受到手背传来的破皮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