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行早上醒的时候祝岚已经出门了,这家伙大概属猫头鹰的,再不济估计也和猫是亲戚,昨晚三点钟纪行起床去卫生间,祝岚房间里还亮着灯,早上十点钟起床的时候已经没人影了。
纪行自己也不是个作息规律的主儿,没资格指点别人,更别说现在还处在寄人篱下的局面当中,一是不好意思折腾出太大动静,二也是因为瘸了半边胳膊,着实没什么发挥空间。
他姿势不舒服,又认床,一觉睡醒头疼脖子酸的,起身的时候还忘了自己那半边胳膊还裹在石膏里,一使劲儿差点又体会了一把骨折的痛苦。
昨天晚上在餐桌上跟祝岚面面相觑半晌,纪行自己说实话也挺尴尬,他十几年问题青少年的岁月里,打过架流过血、进过派出所蹲过禁闭室,就是没干过求人这种事儿,经验实在不足、技巧又十分生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垂下眼帘假装无所谓地避免了对视。
祝岚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目光平淡直白地落在纪行身上,一言不发。
祝岚身量颇高,只是体型偏瘦,坐下来的时候只露上半身,穿着件浅灰色的卫衣,头发没有打理,软软的搭在额前,整个人看起来便和满身青春气的大学生没区别。可他这样一句话不说地瞧着你的时候,却又偏偏给人一种略微沉重的压迫感,透露出一种与年纪不相符合的老练来。
就在纪行自己快要受不了这种沉默,刚准备以一个“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答应也行不答应我也不care”的姿态先行放弃这场对峙的时候,祝岚动了动。
“……你这碰瓷的战线拉得还挺长。”祝岚道。
纪行别扭地错开了眼,嘴硬道:“随你怎么想。”
祝岚漂亮的指节微微屈起,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同意了。”
纪行倏地抬眼。
“不过先说好,手好了就麻溜给我走人。”
不用他说,纪行自己也这么想,于是当即爽快地点了头。
估计是还没适应过来家里还有个旁人,祝岚走的时候习惯性地关紧了门窗,二十几层的高楼里静悄悄的,客厅里的空气有些滞涩。
纪行一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一边绕过沙发打开了阳台的推拉门。
冬天的冷风打着旋儿地转进来,很快吹的皮肤表面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虽然是同一座小区,但阳台的方向不太一致,看到的江景也并不十分相同。从这儿看出去,似乎角度更正一些,江对岸的建筑鳞次栉比,倒影随着江水晃动。
也许是祝岚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又或者是他不似旁人喜欢种些什么花花草草,阳台的瓷砖上平平坦坦,多少显得有些空荡。
纪行被冷风吹的清醒了点,觉得嗓子有点发干,折回了厨房想倒杯水喝。
厨房里也是十分干净,只不过和那种“爱收拾爱打扫”的干净不太一样,料理台上各种各样的刀叉碗碟一应俱全,锅灶锃光瓦亮,一看就是基本没用过。
不过保温壶里倒是有热水。
纪行倒了一杯水,心里想到这房子和主人一样,都透着一股龟毛的洁癖感。
他慢吞吞地喝完了一杯水,又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尸,方才想起要去吃饭。
正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手机“叮铃”响了一声。
屏幕上的短信提醒里,“祝岚”两个字明晃晃的。
短信内容也十分言简意赅,就短短的五个字——“出小区,吃饭。”
***
纪行视力极好,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已经隔着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化看到了祝岚。
男人穿着一件烟灰色的大衣,即使有一段距离,也依旧能看得出整个人身材挺拔高挑。他站在保安亭的旁边,寻了个不太吹得到风的地方站着,微微弯着一段白皙的脖颈,叼了一根烟凑近手心点燃,微长的头发在空气里随着动作轻轻扬起。
他站在那里,并不东张西望的,只是安静抽着烟,看见纪行的时候抬了抬手示意。
纪行走过去。
“想吃什么?”祝岚烟叼在嘴角,说话有些含糊,因为有人在身边所以下意识地想要把烟熄了,但估计是想到纪行也是个会抽烟的,动作就顿了顿。
“接着抽吧。”纪行斜睨了一眼。
祝岚也没跟他客气,指尖夹着烟又送回了唇边,随即又从大衣兜里掏出了烟盒朝纪行递过去:“要不要?”
纪行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扭过头却看见祝岚的表情十分认真,那双漂亮眼睛里的神色从容且平淡,并不像是促狭,也不是取笑,更没有那些对未成年人的避之不及,纪行停顿片刻,还是从烟盒口倒出来的烟里拈了一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