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盒烟摞在一起也挺有些高度,被祝岚用一只手松松地拢着,递向了站在面前的人。
这个角度着实有些尴尬,纪行一米八几的身高杵在那儿,看窝在沙发里的人是个十分俯视的角度,祝岚微微仰着脸,深长的睫毛几乎盖住了眼尾,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纪行轻轻咳嗽了一声,从他手心里接过了烟。
接过烟盒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地划过男人的手心。
祝岚的手心在夏季末尾的空调房里有些微冷而干燥,掌心的纹路十分浅,几乎只看得见三道弯曲的削薄的线。他指节微微弯曲了一下,看着是个下意识想要握住的姿势。
纪行心里“咯噔”了一下。
然后在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迅速把手抽了回来,有些承受不住祝岚的目光似的,别扭地错开了眼。
这其实是有点奇怪的事情,这俱乐部里除了扫地做饭的阿姨,连养的那只柯基都是公的,更何况大家都是成年男人,别说摸一下手,洗完澡在基地里光着膀子晃悠的时候都不是没有,着实没什么好别扭的。
两年前纪行和祝岚关系最好的那会儿,祝岚就仗着自己虚长两岁,老是喜欢揉面团似的揉他头发,但那时候两人都觉得没什么,避嫌这个词连想都没想过。换了现在,却觉得事事都不一样起来。
纪行别过头,眼角无意识一瞥,却发现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他刚刚进基地的时候脱下的那件外套,正好搭在祝岚斜靠着的那张沙发椅椅背上。
方才提着东西进门,又跟周舟说了两句话,一时没注意,恰好祝岚又整个人窝在沙发里,侧面的角度几乎看不见人,便随手一放。
——放的位置真好,纪行心里暗骂。
这还没正式入秋,平日里穿的外套能有多厚?不过是薄薄一层拿来挡太阳的,那滑溜溜的布料极其软而削薄,搭在椅背上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滑,衣角都快要戳到祝岚头顶支楞起来的发丝了。
虽然天天熬夜、生活作息极不规律,但估计上天眷顾,祝岚没能体会到现代社会二十来岁的小青年临近秃头的烦恼,一头黑发密集又蓬松,再加上洗完没打理,有种莫名生动的居家感,像个周末闲暇时吃着零食看着电视剧的大学生。
而此时大学生正低垂着眼睫,明显有些出神,对纪行的目光毫无察觉,只背靠着松软的沙发座椅斜躺在那儿,发丝随着动作在衣角边上一晃一晃。
“纪行?纪行!”
周舟大声喊了两句,还是没得到回应,忍不住拍了拍纪行手臂:“看什么呢?”
祝岚轻轻抬了抬眼。
纪行猛然回过神来:“没,没看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周舟一颗在战队全员磨砺下坚强成长的心脏操的稀碎,觉得这帮崽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我刚说,队员在训练日里离开基地是要跟我报备的,像你这一大早不吭声跑出去是违反我们俱乐部纪律的哈。”
纪行揉了揉额头:“知道了。”
他平素其实并不常出门,顶多偶尔去买个日用品、没事儿跑跑步,他脾气不好,在欧洲战队里也没什么人特别亲近,大家都不太敢惹他,久而久之的,一些小规矩反倒忘得差不多了。
“没事儿,你刚来,对基地还不熟悉,”周舟面对着新队员,暂时还不好意思露出贪财鬼的本来面目,犹豫了一会儿,没提扣钱的事儿,“实在要出去也不是不行,你得跟我说一声知道不?”
G的俱乐部纪律其实已经算不上严苛了,这毕竟是正规的职业战队,有自己的职业规矩,周舟身为经理,自然要对自己的战队成员负责,这种要求也当然不算过分。
纪行点了点头。
周舟得到答复,十分满意,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拿余光朝角落里瞥了瞥:“我不在的话,跟队长打声招呼也是一样的。”
队长。
祝岚。
纪行来G之前便听说过,G俱乐部这边,祝岚的话语权非常大。不仅仅因为他在总部有股份参与,也不仅仅是因为冠在他身上的名头和整个FL圈的目光。
他很强,非常强。
电竞只凭成绩说话,那些没什么意义的名头和幌子吓不到别人,在这个大厅里坐着的,每一个都是FL圈里顶级的选手,经过无数个小时反复枯燥的练习、一路上经历过无数残酷真实的比赛一步步走到现在,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呼风唤雨?就连年龄最小的毛毛,平素里在基地老是被大家仗着资历欺负,可走出去了,也同样是被人仰望的存在。
G里人人都能听得进去祝岚的话,甚至偶尔有些忌惮,并非只因为大家关系好,更重要的,是大家都对他心悦诚服。
大家相信祝岚能够带领G走向一个更光明的未来,能够站上更大的舞台,捧下那座所有人都渴望的奖杯。
这也是为什么平日里大家虽然打打闹闹,看起来没个正形,但一有什么事儿,总会下意识地向祝岚报备一声一样。
官大一级压死人,偏偏叫你不得不服。
纪行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来G这个决定或许是做的有点草率。
虽然他还不习惯,但基地里的其他人倒是对这句话默认了一样。周舟话音刚落,圆星不怕死地吹了声口哨,扭动着胖胖的身子跟毛毛一唱一和地开始演起戏来。
“跟队长报备一声!”
“凡事都要和队长报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