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梅走进了房间。
她和谢庭玉说:“妈让你们下去吃饭,哥哥别忙得忘记时间了。”
谢庭玉看见叶青水这么忙碌,不舍得放下手里的活计,“我们已经在外面吃过饭了。”
他对叶青水说:“我下去给你洗一些水果吃。”
屋子只?剩两个女人,谢冬梅原本理直气壮的质问,变成了挖苦:“嫂子会?用缝纫机吗?”
“我天天都给它擦灰尘,爱护得不得了,嫂子可要小心?点用,用坏了我会?心?疼的。”
叶青水没有说话,继续埋头?车线,哒哒哒的清脆规律的声音一直不断,零散的布料在她的手下渐渐成型。
谢冬梅见乡下来的新嫂子不吭声,她目光落在叶青水的身?上,把她这一身?寒酸的穿着看在眼里。
心?里料想这个新嫂子今天可算是把谢家的笑话传遍了整个大院。
但她想起谢庭玉对叶青水的种种不同来,她直截了当地说:“我哥从小就很刻苦学习,他的爱好有很多,你听这个音乐,听得出它是什么吗?”
“它是莫扎特的第三十?九交响曲,我哥他十?三岁就会?弹了。我给你看一些东西……”
谢冬梅忽然弯下腰,她从叶青水坐的那张桌子下面的柜子取出一沓厚厚的东西。
“这些都是他读书的时候的东西。”
叶青水随便?看了一眼,这是一些奖牌奖杯,确实吃了一惊。
“你只?是一个乡下来的,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嫁给了我哥,不过你的确配不上他……”
谢冬梅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转过头?去突然噤声。
谢庭玉洗好了水果,此?刻正站在门外,脸色如酷冬般凛冽。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拿出小刀静静地削了苹果,把它切成小块,递到叶青水的面前让她吃。
他削果的动作?,耐心?细致,一丝不苟,人却很沉默。
谢冬梅不敢看谢庭玉的脸色,这一刻房间里仿佛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谢庭玉这时候才终于开口了,他和叶青水说:“水儿你尝尝,很甜。”
他转头?和谢冬梅说:“跟你嫂子道歉,道完歉出去把门带上,以后不要进我的房间。”
谢庭玉突然把桌上的奖牌奖杯扫到了地上,把谢冬梅吓了一跳,谢冬梅鼓起勇气想争辩。
但是她对上了谢庭玉那冷漠的眼神,只?能和叶青水道了歉。
她灰溜溜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叶青水看着男人紧绷的下颚,黑沉得跟锅底似的脸色,不由地笑了,“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她说的也?没错。”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心?血,干嘛要糟蹋它们。”
叶青水把它们拿了起来,仔细地端详,里面居然有张科技奖。她想起谢庭玉刚开始下乡的时候,弄了几块试验田,叫做丰收五号农业田。
不过这种试验田以前也?不是没搞过,往往是工作?组下来之后,公?社里为了政绩做做样子,组织一批文化骨干弄出来。叶青水想到这里,想起今年大队分?粮每家每户好像都多分?了不少粮食。
从某个方面说,谢庭玉还?真的是把知识技术带到了乡下。
谢庭玉看她确实没有把谢冬梅的话放在心?上,脸色才和缓,“没关?系,你别捡了。”
他看着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奖牌看,不禁面红,他说:“别看了。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这些事……”
他缓缓地开口:“念完中学之后,如果按照父亲安排的路子我应该已经入伍了。但我那时候想念大学,以后进研究所。”
叶青水听着听着,听到了他下乡的原因。原来是在择业上两父子闹了矛盾,谢庭玉没有按谢军的意愿入伍,他想念的大学也?没念成,心?灰意冷报了名支援祖国,到了乡下当知青。
叶青水抿了抿唇,说:“那如果以后念了大学,谢家岂不是要出一个科学家了?”
谢庭玉闻言,清隽的面庞逐渐变红,他仍是说:“不是谢家,是咱们家。”
这是叶青水第一次听到谢庭玉的人生规划,她一直以为谢庭玉以后是要入伍当兵的,连沈卫民?都误以为是这样,所以无论他多么爱看书、研究学问,叶青水也?只?以为这是他的兴趣。
想到这里,叶青水的思绪忽然戛然而止,她问:“玉哥,你有没有想过去政府单位,吃公?家粮?以你的本事很容易考上的。”
谢庭玉摇头?,几乎是不假思索。
“我从没想过这个。须知道无论从政亦或是从军,它们不仅仅是一份工作?,组织性和纪律性远大于个人的意志。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有创造性的工作?。”
他把小姑娘的震惊看在眼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怎么了?”
叶青水收起了心?里的惊讶,漫不经心?地收拾好了桌上的狼藉,把剩余的碎布收集起来,她说:“哦,没什么。”
他说的好像和做的不太一样,他从来都没考虑过从政,但是后来却成为了政坛炙手可热的人。
叶青水想到这里蹙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