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昙却更加愤怒,她再次一掌将星天战击倒,哭着喊道:“你以为就算我杀了你,就能弥补一切吗?就能让苍月活过来了吗?”
漆昙举起手掌,金瑶看到星天战毫无反应,又怕漆昙杀了星天战,便本能的冲了上去,二人纠缠一番,最终金瑶不敌,被漆昙击退,漆昙重新举起手掌,但对上星天战的悲凉目光时,那一掌却没有挥下去。
她更加痛苦的蹲下身子,撕扯住了星天战的衣襟,泪痕满面:“告诉我,你满意了吗?我们走到今天,落得这样的下场,星天战,你满意了吗?”
“星大侠!”金瑶握紧软剑,却听得漆昙的话有些不对劲,就好像他们之间十分熟悉,并且还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故而犹豫着还要不要冲上去。
星天战看了一眼金瑶,无力的摇了摇头:“我们夫妻的事,就让我们自行解决吧!”
夫妻?曼陀罗宫的毒娘子漆昙就是医圣星天战的妻子?金瑶惊住了,知道他们是夫妻的老江湖们不在少数,但是像金瑶这样的晚辈,已经鲜有人知了。
那……星沫苍月不就是漆昙的儿子?难怪她……金瑶不免觉得一阵唏嘘,虽然不知道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却多少都有点同情起了漆昙,身为曼陀罗宫的人,却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死在自己人手中,那是何等悲哀啊!
却又忽然想起,第一次进攻魔宫的时候,那一批杀死金冲的死士,不正是毒娘子漆昙所研制?这样说来,漆昙也算自己半个仇人了,可是转念一想,漆昙为白之宜做事,如今自己的儿子命丧魔宫,也算是她咎由自取,自己也无需在做什么,她已经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夫妻?哈哈,星天战,你还承认我们是夫妻啊?当初我跪下来求你,求你相信我,求你别离开我,可你是怎么做的?你说,跟着这样的母亲,儿子会心狠手辣,女儿会水性杨花,所以你带着我们的儿女隐居胜蓬莱,叫我找遍天涯海角,日夜思念,我没有一天不承受那分离的痛苦,星天战,当初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半点情面都不讲,如今,你竟好意思承认我们还是夫妻了?救死扶伤鼎鼎大名的医圣,怎么能被水性杨花的毒娘子毁掉名声呢!”漆昙对他又爱又恨,目眦欲裂,痛不欲生,“你为什么要把苍月带过来?为什么是我的儿子用性命换那些伪君子的命?是不是等初雪也没了,你才肯承认当初是你背弃了我?现在你承认我们是夫妻,星天战,其实你早就想明白了是不是?”
星天战沉声道:“苍月成为一世葬修炼者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可这一天真的来了,我才发现,我是有一些后悔的,但我没有选择!我知道你怪我,如果杀了我,能解你心头之恨,那就动手吧!”
“好啊,那你就去九泉之下,给苍月做个伴吧,你要告诉他,不是他娘不要他,是因为他爹是个伪君子,他因为顾及自己的脸面,不肯相信自己的妻子,生生的让一个母亲和他们的孩子分离了整整十五年!”
说罢,在那痛苦却又决绝的目光中,漆昙一掌击向星天战的面门,星天战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眨一下,反而,那嘴角似乎挂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星天战只感觉到一阵寒风略过,却又戛然而止,他早就该想到,漆昙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此时却有一个点苍派弟子一剑刺透漆昙的胸口,在他们二人都震惊的目光中,那弟子将剑拔出,却又有一个弟子一剑刺去,星天战一个弹指,将那剑折断,可是断开的剑还是刺进了漆昙的后背,漆昙的身子跌向星天战的怀中。
将剑抽离的瞬间,漆昙的身子向后倒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是啊,比起儿子粉身碎骨的疼,这点程度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踉跄着爬起,硬生生的将血咽了回去,回身便甩出一颗醉心针。
接着便有更多的正派人士将她重重包围,漆昙捂着伤口,凄厉的大笑一声:“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伪君子,胆小鬼,你们不敢对付紫魄,却叫一个孩子为你们牺牲,还有何等脸面苟活于世?”
“你这妖妇的走狗,有何脸面来指责我们?自己的儿子背负着铲除魔宫的重任,可她的母亲却是魔宫的一员,面对儿子步入危机却见死不救,你配做苍月少侠的母亲吗?”
“啊!”漆昙仰天凄厉一声长啸,这些正派人士的话,当真是击中了她内心最不愿意去面对现实的痛楚。
漆昙以一人之力对抗十几个正派弟子,也不号令蛊毒死士,星天战又怎么看不出,从言语激怒,再到孤身作战,那是漆昙在刻意求死啊!
最终,漆昙寡不敌众,早已是遍体鳞伤,却在关键时刻,星天战将奄奄一息的她护在身后,那弟子的剑硬生生的戛然而止,脸上冷汗淋漓,若是伤到了星天战,可真要背负一个杀死英雄好汉的罪名了。
“星大侠,你为何?”
“她是我妻子!”
“可她要取您性命啊!”
“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不劳烦各位了!”
“但她是白之宜的走狗,星大侠,你可不能包庇毒娘子啊!”
金瑶此时说道:“各位,就给他们夫妻二人点时间吧,我相信,无论是星大侠,还是刚刚痛失爱子的毒娘子,最终一定会做一个选择,给大家一个结果的!”
见众弟子有些迟疑,点苍掌门步知天说道:“毒娘子已经身受重伤,若她仍旧执迷不悟,大家再动手也不迟!”
就这样,众弟子才纷纷收回武器。
“你终于……肯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了……”漆昙苦笑一声,身子摇摇欲坠。
星天战回身之时,将她揽进怀中,漆昙却满眼哀怨的将他推开,身子重重落地,那剧烈的撞击牵扯着伤口,让她前所未有的痛快,若是身体的疼痛能够减轻心里的疼痛,她倒宁愿自己千疮百孔。
星天战红了眼眶,他缓缓弯下腰身,半跪在地,就像一个老人,尽管容颜依旧,但身子却已经饱受风霜,发丝凌乱的飘动着,满是灰尘的面颊依旧俊美清冷,只是那双眼睛起了涟漪。
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想要去触碰漆昙脸上泛起的人皮面具边角,他又岂会看不出,那半张人皮面具下的伤疤,承受着怎样痛苦的过去,但他忽然开始胆怯,不敢揭开,怕露出他们共同的伤疤。
在他的眼睛里,漆昙终于看不到绝情,看不到失望,看不到冷漠,她终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爱。
纵使世上风霜,过往如尘,终会洗去铅华,枯骨生花,他们四目相对,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在那一刻,都在恨里,也都在爱里。
另一边,虽未亲眼看到紫魄粉身碎骨的那一刻,但白之宜听到了东方闻思撕心裂肺的一声紫魄哥哥,她不敢置信的朝紫魄的方向望去,她多希望那个紫色身影能出现在她的眼帘,可她看到的,只有猩红的雾气,那只永远在紫魄周围飞来飞去的会发光的蝴蝶,也消失了。
就在她失神的一瞬间,星印和尚已是一掌击中了白之宜的心脉,白之宜向后退却,口吐鲜血,但让众人疑惑的是,她的情绪就像失了控,不仅没有反击,反而仰天狂笑,那大笑中又夹杂着些许颤抖:“哈哈哈,真是个没用的废物,还说什么不死之身,结果一死,便是死无全尸,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白之宜的内心满是五味杂陈,星印的那一掌,可谓是使用了十成功力,但白之宜内力深厚,自然不比常人,可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像失去了理智般,开始运用七獠真气,也不管这强大的真气是否会冲破她的心脉。
白之宜的攻击犹如洪水猛兽,此时发起狂来的她,更像是地狱中破门而出的万千魂魄,是暴怒凶残的鬼煞,是要吞噬一切的修罗。
众人再不是对手,接连倒下,皇甫风感觉到自己的神封刀被白之宜的杀戮激发了魔性,似乎正在蠢蠢欲动,就连凌无眉都嗅到了末日的危机,
原本正不停攻击的白之宜,却忽然停滞半空,甚至双手还做着出招的姿势,虽然只有一瞬间的静止,但是一直在她身边的凌无眉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随即他忽然摇动一串响铃,这响铃发出的音波开始扰乱白之宜的心智,封闭着她的内力,七獠真气果然开始不受控制,在她体内肆意乱窜。
白之宜下意识的举掌击向凌无眉,凌无眉带着戏谑冷漠的微笑优雅的后退着,在他眼中,此时的天下第一妖妇,不过就是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发了疯的普通妇人。
众人的双眼看着这一切的转变,因为太过突然,反转的消息还未传达到脑海中,所以他们还没有做出反应。
反而是眼睛看不见的皇甫风,本能的嗅到了时机,冥冥之中,他也觉得是神封刀的魔性在指引着他,他犹如救星降临,飞速举起神封刀,毫无偏差的用力劈下,刀气化作神龙飞旋九天,一声长吟过后,忽然间变得静谧。
那落空了的一掌,没有卷起任何血花,凌无眉仍旧在她对面笑意盈盈,满是得意。
随着白之宜的一声惨叫,她的一整条左臂脱离身体,飞向空中,连带着血沫迸溅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