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坐在软榻上兀自发呆的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自言自语有些歧义,连忙冲着一旁呸呸呸的吐了口唾沫说道:“我说不在了不是那个不在了!就比如他再被皇上派到江南啊,再比如出使他国啊,还比如,就像今天不在宫里一样。”
寻芳被她急于辩白的模样逗笑了,赶紧说道:“天才刚亮呢,等路上好走了,殿下就回来了。”
刘玉瑶鼓着嘴巴半是不情愿的哼了一声,嘟囔道:“他最好早点回来,不然再让那些大臣到父皇面前告状,说他不理朝政,那我在父皇跟前夸他的话都白说了!”
“放心吧,殿下一定会回来的。”
“不回就不回,反正挨骂的又不是我。”
“一定会回来的。”寻芳说的笃定,眉目弯弯,浅笑盈盈。
后者目光看向窗外,那皑皑白雪,厚如华盖,不知回宫的路好走不好走,别再回来的太匆忙,马蹄打滑……
不知怎么,今天总喜欢往不好的一面去想,赶紧摇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
瑞雪兆丰年说的就是冬日好雪,冰封沃野,既可以冻死土壤中的害虫,又可在开春的时候给予庄稼丰富的水分滋养,保证夏收。
在昨夜的大雪过后,今天的文武百官都已经将歌功颂德的辞藻写满了折子,赶在各地雪灾的请命还没送到京城之前先让皇上高兴高兴。
年年都是如此,已经基本没了什么新意。
然而在这些人当中,却有几张脸都忧心忡忡,写满了心事。
尤其是四皇子,他平日甚少会板起脸来,此时随着百官往议政殿走,周身散发寒气阵阵,深锁眉头让人捉摸不透,又不敢上前去询问。
“今天四殿下这是怎么了?这么一大早进宫议政可是少见,尤其还冷着一张脸,难不成有什么棘手的事要跟太子禀报?”
御史台的几位官员都是刘升的门生,此时攒聚在刘升的身边,察言观色,若是外头真有什么大事发生,那刘相一定知道。
不管是什么,先通个底儿,省的他们的折子递上去再被一国之君批个不务实事。
“想来是雪天路不好走……”刘升回答的慢悠悠的,但他脸上却带着万年不变的轻笑,让人捉摸不透,活像一只老狐狸。
“还有刑部朱尚书,瞧瞧他那样子,啧啧……”
另有一人插嘴道:“这个我倒是清楚,据说朱大人往京郊查案,为了不耽误今日议政,下着大雪,半夜三更的赶了回来,这一路上风雪兼程的,你想,能好受吗?”
可不是,朱晚照一夜没睡,此时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活像一只熊,外头套着的官服明显见小,好像随时都能从里面撑裂一样。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他那通红的鼻头上还挂着两滴大大的鼻涕泡,时不时的掏出手帕擦一擦,很快一张手帕就用完了。
再瞧瞧那双眼睛,通红阴骘,看着谁都好像夹刀带棒。
“朱大人啊,您这是着了风寒了啊?”
“没事,早上喝过药了,看了大夫,喝了姜汤,也熏了艾草,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
好心好意的问候就被他这么毫不留情的推拒,他显然是一点也不想跟别人继续交流下去了。
刘升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朱晚照,一个李徇,昨晚还不知道受到了怎样的煎熬,但要说没睡觉,熬夜的,可不止是他们啊。
自从皇上罢朝以来,小型的早朝基本上就由太子在议政殿主持。
这个议政殿是个好地方,不同于威严肃穆的清泰殿,也不够宽阔明亮,但却比清泰殿温暖的多,一暖和就让人觉得有人情味。
百官这段时日也确实享受到了,一想到在议政殿议事,而不是清泰殿上朝,天寒地冻的,起床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议政殿早早的就已经燃了五个炭炉,四角各一,居中摆着个大大的火炉,一进去暖意融融,让人忍不住一哆嗦,抖落去外头的寒冷。
官员鱼贯而入,按照各自官品依次入座。
当中首位是太子的位置,太子之下分别为文官之首刘相,武馆之首沈苍勤,还有几位兄弟的,现如今兄弟能议事的就来了四皇子一人,文官就来了刘升,其他几个位置都是空着的。
不仅如此,连太子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李徇挺着腰板坐在那里,在看不见的桌下,他的一双手死死的握在一起,绷紧的神经似乎随时都会被人截断,因此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询问他的。
相对于他的过于严肃,朱晚照就显得病歪歪的了,有气无力的睁着眼睛,却已经不知神游何方了。
议政殿里嗡嗡嗡的交谈不停,等了半晌却并未等到太子。
要说太子有早朝迟到的先例那还是在两年前他没成婚之前,那时候的他目无君主法纪,身上还带着不羁的洒脱,哪天不高兴了不上朝也都让人习以为常的。
但自从成亲之后,不得不说,确实是由一个孩子成长为男人了,从此以后就一鸣惊人。可越是如此,越不得那一国之君的待见,这一点恐怕众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太子议政这么多天以来,他今日是第一次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