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家人团聚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这将是每个忙碌一年的人所共有的愿望,也是他李彻回朝之后皇帝没有将他赶回南方的原因。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太子还曾声泪俱下的临表涕零,一片孝心昭然可见。
早上给皇帝请安的时候,太子带了一封奏折,如往常一样,那一国之君起身后传话说天寒地冻,太子的孝心朕收下了,太子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彻便将奏章递给了传话的内监,内监又亲手交到了万福安的手上。
冬日罢朝之后常有大臣以上书的行事,将事无大小,一一禀报那位帝王,太子送奏章来,还是头一次……
刚要进内室去,帘子却在里面被挑开,万福安屈膝行礼道:“贤妃娘娘……”
贤妃已经梳妆完毕,眉心一颗石榴红的宝石在滴溜溜的打转,那丹凤眉眼一挑,看向万福安道:“原来万公公知道太子来求见的时候要禀报给皇上啊?”
万福安一个激灵,没敢往下接话。
只听贤妃又说道:“公公真的是好手段啊,既能让太子难看,也能在皇上面前瞒天过海!”
“老奴……”万福安低声说道:“老奴这就呈禀皇上……”
“哼。”贤妃往一旁侧了侧身子,让这长相温和,身形略有些佝偻的内监总管万福安进了内室。
一国之君业已起身,那狻猊瑞兽的香薰炉中,炭火已淡,香薰燃尽,正冒着最后的一缕青烟,恍如耋耄老者,苟延残喘。
“陛下……”行至软榻旁,只见明晰帝正斜倚着身子,就着窗外的雪光,微眯花目,看着一纸奏章,头也没抬。
“嗯?”
“太子殿下又来求见,给皇上请安,老奴自作主张,打发了殿下回去。”
这也不算是自作主张,反正每次来也是见不到的。
明晰帝又嗯一声,点头答道:“看他还能坚持几天。”
“殿下呈上一份奏折,老奴不敢怠慢,这就呈给陛下。”
放下手上的奏章,明晰帝接过万福安手上的,眉心一紧,似乎有些猜不透他奏章之中会写什么内容。
眼下年关将至,百官停朝,风调雨顺倒无琐事。
唯一能让太子上书的恐怕就只有沈家了吧……沈将军一家常年驻守塞北,不敢擅自回朝,若此番太子请旨,想让沈老将军回朝过年,一家团聚……
一想到这个可能,这奉奏章竟如毒蛇一般让他厌恶起来。
然而刚摔在桌上,又忍不住拿起来,打开一看,紧蹙的眉心却是慢慢得以舒缓平复。
万福安全程注意着这位帝王的表情,见他眉头松懈,也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只是太子奏章中写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长进了,人在宫中还不忘南方水利,如今写的这些治理水利的法子,来年开春便可实施。”
万福安慈眉善目的一笑:“太子殿下长进,也是陛下之福啊。”
明晰帝虽然不至于愠怒,但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太子从江南归来,听说收了个郡守的门客,做了府丞?”
“是……老奴也打听过了,听说那门客原本是昌平郡郡守方大兴家中的门客,因与太子颇为投缘,所以跟太子来了京中,另外,东宫新侧妃亦是方大兴家里的……”
姨娘两个字万福安着实有点说不出口,天底下如花似玉的姑娘多的是,太子偏偏看上人家的小妾,想必那小妾也有什么过人之处。
然而让一国之君起疑的却并非徐勃,也并非乐容,而是那被万福安反复提及的方大兴三个字。
“方大兴?”一国之君冷哼一声道:“方大兴和方家是什么关系?”
“启禀陛下,方大兴乃方王爷的远方外侄。”
“哼!”一把将奏章扔在桌上,那一国之君已经有些不快:“这方家还真拿自己当个王了?先是嫁女儿入东宫德行败坏,又借方大兴之手往太子身边派这么多人……”
万福安一个激灵,却恍然大悟一般,有些胆怯:“一直以来,老奴只觉得方王爷与世无争,从未与任何人拉扯不清,却没想到……”
“却么想到他也城府难测吧……”一国之君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点了几下,又恍惚间忆起什么道:“朕没记错的话,之前太子遇刺耽误了回京的脚程,可就是在昌平郡的地界?”
“启禀陛下,正是!”
“传朕旨意,夺方大兴郡守之职,发配漠北,家中男丁充军,女眷为奴!”
‘啪’的一声,太子的奏章也被帝王扔在了桌上,内室气氛有些阴郁,想必那一国之君是真的怒了。
万福安看那帝王一眼,马上拱手应下,快步退下传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