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彭宅的另一头。
彭县尉正好整以暇地喝茶他所言的衙门差事不过是个托词其实他早就坐在一旁。
不是他不愿巴结那个老者。一来他不善于诗书经义一道与老者和吴安诗一起也是搭不上话不过是矮人看戏随人上下而已。所谓献丑不如藏拙彭县尉就索性等老者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再出面好了。
而有人偷听消息来回报的人告知彭县尉。
“这章家二郎兄弟居然能与他们聊得如此入港?倒是件稀事。”彭县尉边踱步边言道。
他知道这老者眼高过顶很少有读书人能入他青眼章越年纪不大听侄儿说平日里读书就是走马观花那等。
要不是二人书都读得极差否则没办法成为好朋友。
但是正是这章越与老者聊得如此投机倒是令彭县尉刮目相看。方才彭县尉看了章家送得水礼还是十分满意的可见是花了一定心思准备。
“看来这章二郎章三郎都不是等闲之辈。”彭县尉若有所思。
一旁来人禀告道:“县尉他们聊得差不多了。”
彭县尉点点头当即从另一边走至前屋。
而此刻吴安诗则是向章越抛出了邀请。
章越也正在犹豫之间但章实已是起身道:“多蒙吴大郎君青眼此对舍弟而言实是三生有幸只是……舍弟……他实在愚钝难堪造就……”
“此事章大郎君不必如此快回答。”吴安诗打断章实的话且微露不悦之色。
这时候彭县尉正踩着这一句也是赶到算是为章实章越救场而来但见他拱手道:“来迟来迟错过了高论还请诸位恕罪!”
吴安诗笑道:“少公来的不巧我们也正谈完!”
彭县尉笑道:“那就点汤吧!”
几名军汉从左右端着汤来。
事已成定局章越见兄长拒绝心下倒是一松。
反而心很大的举起碗先闻了闻汤时但药材甘香的味道一口下肚是可知是用甘草与其他药材炖好真可谓是一碗清热滋补的好汤。
“真是好汤!”
章越喝了口咂巴了下嘴还要再喝却见老者与吴安诗不过虚盏端起眼也正好看来。
吴安诗的眼神里分明写着‘此子心可真大’。而老者眼神中却带着笑意。而自己兄长章实也不过轻呷一口。
章越也不好再饮只好放下汤碗。
章实见此起身告辞章越亦是如此。
吴安诗开口虚留一二正要命人送出。
老者突开口道:“章三郎名声不过身外之物譬如刘邦韩信到了功成之日谁又记得他们当年寒微之时。需知学海无涯没有名师指点只凭勤奋刻苦也不亦于以纸作舟!”
“老夫致仕还乡来只求保养年寿而已顺便乃见一见后生俊杰的风采书童不书童的只是个名份而已你自己是如何考量的?”
身旁的章实也道:“三哥你自己如何想得?”
章越心底早有答案但仍是作出左右为难的神色。说实在若是伴读而不是书童自己早就答允了。
最后章越向老者长长作礼道:“多谢老先生的金玉良言。末学是这样想的圣贤无常师身怀童子心时时勤拂拭万物皆可师。”
章越此言一出。
薛县尉等左右闻言皆是还好倒是老者露出异样的神态来。
吴安诗吃惊道:“章三郎你可知这位……”
但见老者打断吴安诗的话道:“诶……”
吴安诗向老者行礼然后退至一旁。
老者似自言自语般道:“圣人无常师孔子亦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把手更与丈岂能教出好弟子?”
老者听章越之言似解决自己很大的疑惑般。
这时老者看向章越笑道:“三郎说得好能身怀赤子之心实在难得难得。老夫在建阳考亭有一座别野他日有暇你不妨到此老夫扫榻以待!”
章越闻言一愣连忙行礼道:“后学如何敢当谢过老先生。”
老者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彭县尉暗暗吃惊对章越更是刮目相看暗暗心道我得吩咐经义往后好好结交章三郎万万不可失了联系。
“陈公这章大郎君既是无意让其弟为书童你又邀其弟到别野是否此人之才真有过人之处?故想收录门下?”吴安诗道。
“安诗汝觉得吾以人为庄田乎?”
“这……”
老者道:“我与尊父世父为官至今荣华富贵不过等闲。吾将汝也视作自家子侄般。但我一句劝你汝等立朝立身当如谢玄般为兰芝玉树立于庭阶之下。”
“你以为你我两家何所寡有者?昔年孟尝君令冯谖去薛地收账什么少就买什么。但冯谖却一把火烧了契券。而今老夫是缺书童还是缺伴读?缺得是礼贤敬士的名声。”
吴安诗闻言赧然道:“陈公所言极是。”
老者道:“这章大郎君为人兄长不肯让弟弟受丝毫委屈有何不对?有此兄长其弟又如何不发奋报答?至于是否才华一时也看不准但兄弟和睦才是家族兴旺之兆。”
吴安诗明白老者借章家昆仲的事反过来教育自己于是低头欣然受教。
“那么小侄立即去寻这章三郎君以伴读之名招入门下?”
说完吴安诗起身欲走却见老者摆了摆手道:“诶这就不必了。”
“敢问此中道理?”
老者叹道:“此子寒家出身又不似他二哥名声在外吾以伴读礼遇那府中其他伴读岂肯甘心。他们不甘心吾不得以师长礼遇那么师长又如何甘心。”
“原来如此”吴安诗恍然“那就失之交臂了。”
“读书人难免有傲气着急招揽他他不清楚份量有几斤。让他出去碰了壁吃些苦头知回头时再敞门相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