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落尘没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掌柜。”
来人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眉心处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色红如血。
他显然对称呼顾落尘“掌柜”这事儿还有些不适唇瓣噏动数次才费力的把这个词儿挤了出来。
“说。”
顾落尘头也未抬继续蹲在地上拿骨肉逗嗷呜转圈。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远不及正在跟他玩耍的狼崽子要紧。
“那头猪招认了一些有用消息。”
没有在拜见顾落尘时单膝跪地的行礼本就让少年浑身不适。
此时这种他脖颈所处高于顾落尘最方便被弯刀割喉的危险角度更是让他紧张的浑身紧绷。
豆大的汗粒自少年的额头溢出顺着脸颊奔流直下在带着潮气的冷风里凝成了一道泛着珠光白的晶莹。
“说。”
顾落尘不愿与人废话。
除与柳轻心斗嘴他只会用最精简的字句跟旁人交流。
柳轻心常笑着打趣他当自己的言语是一字千金他只是笑笑告诉她一字许不值千金但一诺却远胜千金。
少年犹豫了一下。
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一下在场的其他人。
他不敢违背顾落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在必要时候将不该知情的人灭口。
“事主面前无需隐瞒。”
身为摄天门门主顾落尘又怎会不知他的手下是怎么个想法?
他抬了下眸子给了少年一个让其毛骨悚然的冷淡目光。
他不许有人威胁柳轻心性命亦不能接受有人做出令她伤心之事所以他看了少年一眼让少年明白自己的态度以及他该有怎样的立场。
依摄天门规矩审问出来的秘密归事主和摄天门共享。
而前一日翎钧刚刚替柳轻心支付了他报酬。
柳轻心是事主在场诸人皆与她关系密切她既没有念头要回避什么人顾落尘自然没必要也不愿意当那招她不喜的恶人。
“那头猪表示他手里有一本贿赂朝中官员的暗帐。”
“希望能用那本暗帐跟掌柜换个痛快。”
对胖子少年显然全无好感。
若不是怕耽误生意惹自家门主不悦他定不会给胖子这个与顾落尘讨价还价的机会。
“三千两。”
顾落尘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骨头丢给了已经跟他周旋了半天的嗷呜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把目光落到了翎钧身上。
“黄金。”
稍稍犹豫了一下顾落尘缓缓的吐出了这次交易的计量单位。
“之前内容不变。”
“成交。”
用三千两黄金买诸多朝中大员的把柄纵是傻子也能算出这是个包赚不赔的生意。
翎钧毫不犹豫的应下顾落尘的开价扭头看向了站在他旁边的沈鸿雪。
“我着急过来没带这么多借我一千两五天内还你。”
翎钧的家底并不比沈家浅薄太多。
区别只是他只做西北生意趟趟暴利沈家却是来着不拒什么生意都有涉猎。
“日利三分利上添利或账本抄我一份。”
翎钧要的是对朝中势力的威吓。
沈鸿雪所求的却是可供收买的朝中势力名单及所需价码。
便是诸天神佛收了凡人香火都会对一些事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是早已对别人伸过手吃馋了嘴的人?
于沈家这账册可争取更多官营授权和采买于柳轻心这账册可为她争取到更多本不敢奢望的支持和拥护……
不论翎钧怎么言辞恳切怎么信誓旦旦沈鸿雪始终更相信自己或者说更相信财可通神的祖训。
“你想要抄去便是。”
谁的钱也不知大风吹来的。
翎钧的收益固然多为暴利但风险也同样异于寻常。
他大方仅仅只对柳轻心一人因为他觉得她值得。
“但丑话说在前头。”
“有碍国计民生的生意不可伸手。”
翎钧觉得自己没必要把暗帐独占。
以沈家的精明和对柳轻心的在意那本即将到手的暗帐极有可能为他家娘子在燕京立下无人能撼动的坚墙。
人力有穷时。
他再怎么谨慎周密也成不了三头六臂的神佛纵能拼尽全力不惜遍体鳞伤的为她当下四面明枪也无力为她防备那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八方暗箭。
但沈家能。
或者说沈家的手段能。
“钱是好东西。”
“但也得有命赚有命花才好。”
“沈家从商几百年这个道理还是懂得。”
沈鸿雪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摸出了一张价值千金的交子递给了翎钧“欠条就不用了索性你使人送去沈家的彩礼也不止一千两黄金至多就是我让爷爷把彩礼扣下妹子不嫁了。”
对翎钧沈鸿雪总是本能的带出敌意。
只不过这种敌意在大多时候都只是过过嘴瘾并不会真的跟翎钧刀剑相向。
他希望柳轻心幸福而翎钧恰好能给她这种幸福。
所以他宁可自己委屈抑郁也绝不会做出伤害翎钧给柳轻心的未来买下祸根的蠢事。
“别闹!”
“儿子她都给我生了沈家说不嫁就能不嫁了?”
“若沈家老爷子恼我觉得我先斩后奏没给他老人家面子我上门请罪便是哪有长辈会不讲道理的压着人家妻儿不给的!”
翎钧笑着抽走沈鸿雪递来的交子又从自己衣袖里摸了两张出来一并交到了顾落尘手上。
人老精鬼老灵。
沈家老爷子“人精”般的存在。
若当真被人挑拨成南墙他还不得撞得头破血流?
这种又硬又冷的南墙他才不会傻到自己作死的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