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刺扯过衣衫遮在身前却没有起身。
“……怎么了?”他迟疑地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浮水“……你没事吧?”
她的样子莫名让他想起“寒泥野刺”那四个字。
“你……你不抱我了吗?”刺刺的声音娇弱弱的。她的眼里映着月色朦胧胧湿润润的。
君黎愣了一愣。大概他真的习惯了她从不肯示弱的模样如今忽然撒娇起来他竟有点发呆。如果不是潮汐越来越大夜风越来越冷他倒还有时间与她慢慢厮磨可是现在他只能自己动手胡乱给她披裹起衣服一边软语道:“再不走真要被潮水卷了。我背你走便是。”
他真的背起她来——他心里深知这般狼狈不整的模样决计回不得镇上所幸他熟悉来路上有一处荒弃的龙王庙大概还能容两人稍作修整。
刺刺伏在他肩上安静了一会儿终于才仿佛从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与懵懂震惊中清醒出来忽然呜呜哭出了声。“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她一下子已哭得停不下来挣扎着一记一记地打着他“要是……要是给我爹知道了他一定……一定会打死我的……!”
君黎头脑里一时也混沌沌的不知该怎样回答她。他知道虽然自己对她心意已坚也绝不该在成亲之前——尤其是在拜过了逢云之前——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他无法去分辩这不是他的本意更不想给自己寻任何理由只能闷头走着一个字也不说。
刺刺的声息渐渐弱了下去。大概是终于累了她不再哭喊扑腾只低低地一声声喊着冷。
夜真的冷了。子夜的风吹透水淋淋的衣衫将刚刚的大汗淋漓吹成了一阵阵寒颤吹得她在迷迷糊糊之中越发抱紧了他的脖子。大水应该是冲不到龙王庙的——他在庙里将她放落。也许是冷也许是累或者是困甚或是怕——她显得昏沉沉的一倚着了庙里的祈雨柱便垂着头一声也不出。
龙王像前的供桌已残破两个歪歪斜斜的腿撑不住半片木板倾倒在地面上。供品自是半样也没有。自打镇子西头十几年前建起了个“海神庙”这古旧的“龙王庙”似乎就再也没人想得起了。连跪拜的蒲团也破了大半芯子里的茅草如肚肠般拖在外头。
君黎便干脆将茅草都扯了出来取了几丝与那半张供桌拆出的木头一起设法点起堆火来余下的干草在地上铺了容刺刺卧睡休息片刻。
“我们把衣裳烘一烘等你好一点不冷了便回客栈去。”他向她道。
刺刺卧着没有说话仿佛明亮的火光也不能让她高兴起来。
“刺刺?”他小心地叫她。“你在生气?”
刺刺依旧不语好像是睡着了。
君黎也不再说话先将自己道袍就着火堆烘烤。干燥而柔软的袍子覆到刺刺身上的时候她才终于觉出了暖意翻过身来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
“君黎哥你……会娶我的对不对?”她满脸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他在明暗跳跃的火光里微微笑了一下“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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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衣衫都干了的时候刺刺却真的睡熟了。火堆还在毕毕剥剥地响着君黎出了一会儿神才发现自己的发上还滴着水。
他才想起伸手拔下头上的道笄将头发散了。湿发又打冷了肩头他却好像不觉只将发笄无意识地握在指间看着。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许久以前的种种或是许久以后的种种?美好的过去或是最坏的将来?——可是又怎样?运命之难前路之赌本就没有给予他退路——那么就以这样的方式也很好。
“师父”他喃喃道“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懂得的吧?”
静默了一会儿他又哂然一笑“若有什么要来便来吧。无论是什么我都这样受着。”
指尖微动他将木笄轻轻掷入火中轻得仿佛这不是他今生最重的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