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驾驭银船,驶向背后掩映在云雾中的大山。
江南与煌天圣主对视一眼,暂时没有多说什么,掌舵室的楚昭文驾驭黄金巨轮,缓缓跟上。
天演圣地陨落在一座名为天罗的庞大群山上,这片奇异的山脉有八条支脉,仿佛八卦图一般向外衍生出万里之距,一尊尊宫殿洞府,便修建在这八条支脉上。
至于八条支脉的中央,便是整个天演域最为崇高之地——天罗峰。
天演域有打油诗——天罗山上天罗殿,天罗殿中大罗仙;天上地下千万年,掐算尽在执掌间。
说的就是那精通卜算之道的天演圣主。
一银一金,两艘航船跨越云雾缭绕的天罗之脉,在星月漫天之时,驶入仿佛擎天之柱一般笔直的天罗主峰顶。
一尊灰黑色的巍峨建筑,屹立与此。
银羚从船上跳下来,看向江南等人,“两位大人,请。”
江南看向身旁的楚姳,“你们和昭文在船上等候,我们去去就回。”
说罢,便同煌天圣主一起飞下巨轮,跟在银羚身后。
——值得一提的是,江南并没有借用道行,而是由煌天圣主公主抱下去的。
穿越鳞次栉比的宫殿群,穿越诸多形形色色的道袍修士,三人踏入那巍峨的主殿之中。
诺大的殿宇里,墨黑的地板,墨黑的墙壁,墨黑的柱子,占据了所有的视野。
但一片黑色中,却不给人压抑的感觉,更像是无尽的深海,无比深邃,难以揣测。
宫殿之中,寂静无比,唯有大殿中央,一枚三丈方圆的圆形星盘悬浮在三尺高的空中。
莹白如玉的星盘中,星月闪耀,遵循这奇异的规则,缓缓运转。
——仅是一眼,江南就能认出来,这小小的星盘上的天体轨迹,和大殿外夜空中的星辰,竟能完全对应上!它就仿佛一面镜子,清晰地照耀出天上的一切。
而在天顶,也是一块倒悬的沙盘,天演域的天地万物,无尽生灵,正在其中演化。甚至精确到每一座城池,每一间宫阙,都丝毫不差!
掌控天地!
——当初煌天圣主所说的,天演圣主掌控整个天演域的方式,竟是如此精细而准确。
堪称完美造化之功!
——如果忽略一些影响美感的事物的话。
此时此刻,那庞大的星盘上,一道衣衫凌乱的身影四脚八叉地躺着,破坏了这一份巧夺天工的完美感。
这是一名男子,约莫三十岁的模样,五官称得上俊俏,就是睡姿颇为不雅。
——他大张着嘴,哈喇子顺着嘴角流下来,酣声如雷,没有穿鞋,道袍也被拉到膝盖处,一条光秃秃的脚丫子耷拉在星盘上,偶尔还抬起来挠一挠小腿。
那一瞬间,江南和煌天圣主都愣住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家伙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不过,一域圣主这个模样,实在是让人挺难接受的。
想到这里,江南和煌天圣主怜悯地看了一眼一旁银羚。
然后,江南感受到了——这个从始至终都一副死鱼眼、仿佛对一切都完全没有兴趣的护法大人,出离地愤怒了。
“圣主大人!”
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的声音,在宫殿中响起。
然后,他抬起手来,无尽雷光奔腾闪烁,仿佛巨龙一般腾空而起,向着星盘上的身影倾泻而下!
轰隆隆!
整个大殿陷入恐怖的轰鸣声中!
江南像是见鬼一般看向银羚——他可以确定,残仙境的这家伙方才一道神雷,完全没有留手……
雷霆过后,大殿里乌烟瘴气。
那星盘上睡着的天演圣主,也幽幽转醒。他随意地用衣袍擦了擦嘴,一脸心有余悸之色,低声叨叨,“这头蠢老鹰,差点儿把吾吞了!传吾之命,诛灭域内一切有羽之兽!”
“天地生灵,皆有其道,随意诛灭,绝不可取。”银羚目光冷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家老大的胡言乱语。
“呼……”
而后,仿佛是压抑怒火那样,银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看向江南和煌天圣主:“两位大人有何疑问,尽可问圣主冕下,银羚先告退了——倘若忍无可忍,请丝毫不要顾忌地出手,他老人家皮糙肉厚,扛得住。”
说罢,他转身退下。
这时,天演圣主仿佛也毫不在意银羚的态度,他看向江南二人,挠头一笑,“吃了么?没吃吧?吃点儿?”
江南:“……”
煌天圣主:“……”
“不必了。”江南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天演圣主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但他现在,并没有太多周旋的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道:“圣主,还请撤去神通,让我们顺利离开天演域。”
煌天圣主也握起拳头,相当合适地接过话茬:“要不然,吾辈先揍你一顿,你再撤了神通。”
“唉……”天演圣主连连摆手,露出一副颇为痛心之色:“好歹是有两面之缘,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实在太令人心痛了些。”
江南和煌天圣主对视一眼。
——他们大概明白了银羚为什么那般态度了,这慢条斯理的家伙,一言一行都透着一副欠揍的嘴脸。
小姑娘鼻子一抽,瞪了他一眼:“别套近乎,吾辈从前可没见过你——你这家伙来去无踪,仙宴和王议会时从来不露真容,吾辈来找你的时候,你也不在。”
“不不不,吾说的不是您。”
天演圣主摇头,嘀咕道:“您那滔天的火气,吾可承受不住。吾说的是旁边那位大人。”
江南愣住。
“您已经忘记了吗?”天演圣主盘坐在星盘上,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三天前,还有十三天前。”
那一瞬间,江南脑子里一炸,“你就是那条碧蛇?!”
妈的,堂堂一位仙境圣主没事喜欢变成一条蛇到处溜达,还两次被老鹰叼着……角色扮演?紧缚?什么抖?
“您千万别误会了,吾没有那样奇怪的兴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察觉到江南逐渐变态的目光,天演圣主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叹道:“倒不如说,那是吾的灾劫——倘若那鹰吞了那蛇,吾就真的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