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县试开考。
先放了第一题:“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语出论语八佾篇。
跟一般意义上理解的“是可忍孰不可忍”相同评价的是本人意志体现这都能忍还有什么不能容忍的?
但其实本意是:“孔子评价季氏时说在他的家庙的庭院里用八佾奏乐舞蹈对这样的事情季家都忍心做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忍心去做呢?”
评价的是别人所作所为。
朱熹论语集注上表明:“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乐孔子言其此事尚忍为之则何事不可忍为?”
意为你这么僭越礼数的事都忍心做还有什么你不忍心做的?
常规的科举考试一直到乡试都是以第一场的两篇或者三篇四书文为主四书文写过关了后续五经文、策论等不出大的差错就可以录取并名列前茅。
直至乡试前一般科举考试的正场都是两篇四书文不出意外的话乃论语一题孟子一题。
主要是这两部经典的字多再加上是儒家老祖宗孔子和孟子的传世语录当然要以他俩为主但也不是绝对。
大学和中庸也有可能会出题。
而到乡试时因为考试会过夜第一场基本都是三篇四书文也必定会在大学和中庸里出一题。
想在这世道混得好论语必须学好初级考试中论语出两题的可能性很大谁让孔子才是圣人而孟子只是亚圣呢?
随后便是第二题。
正如朱浩所料又是论语题:“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意思如字面:“孔子说给我增加几年寿命让我五十岁开始学易则我就可以没大过错。”
题目已出。
事关县试是否通过两篇作文写下来差不多要八百字这年头可没有标点符号说是多少字就是多少字一天完成说难不难但要说简单也未必。
问题是
在场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两篇文章的主旨。
朱浩不忙下笔。
他也在饶有趣味地审题。
按周礼规定只有天子才能用八佾诸侯用六佾卿大夫用四佾士用二佾一佾是八个人也就是说只有天子允许用八八六十四个人一起跳舞。
非天子用了八佾就是僭越礼数。
在华夏古代礼数是最基本的东西什么东西可以讲礼而不讲法甚至法都是为维护礼教而设。
出题人不用说就是邝洋名一个马上要卸任的知州。
本身在可能出皇储如今已然是第一皇位继承人的安陆州当知州马上要卸任出这么个题目你莫不是想告诉别人你察觉到兴王府有僭越的行为却不好意思说所以借这道题目来表达内心真实想法?
这些读书人做事最讲究中庸。
也力求隐晦。
邝洋名在安陆州这几年算不上作奸犯科的佞臣但也绝对不是清廉如水的铮臣但其跟兴王府来往甚少偶尔有交集但分寸把握得很好主要因为他是正统科举出身认为的法统绝对不是藩王继承皇位就算皇帝无子也应该找宗室子弟养在皇宫中为义子以此来继承皇位。
宋朝除了宋仁宗传位宋英宗时有立皇嗣的先例南宋时也曾出现过多次皇帝无子养宗室世子的传统甚至还有宋高宗赵构民间海选儿子的先例在儒家道统完备的南宋这其实是儒家法统对皇权传位思想的一种认知和肯定。
朱浩就要好好想一想了。
邝洋名马上要从安陆州卸任暂不知去向这种进士出身的大臣走之前出道题表明自己曾在县试中暗示兴王府有僭越礼数的行为是不是为将来可能出现的朝廷跟兴王府间的争斗求一个独善其身呢?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邝洋名就没打算跟兴王府过多来往也未打算在兴王世子有可能继承大宝的情况下立什么“从龙之功”。
这是邝洋名跟兴王府划清界限的一种体现。
清楚了邝洋名对兴王府的立场也就明白他对于“宗室僭越礼数”的认知朱浩写文章时便有了方向——往批判僭越礼数的方向写批判得越激烈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