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夜雨过后,江城正式进入秋天。
除了准备购物节活动,大多数时候路萦都在江城电视台配音间,手边放着两本翻烂的新华字典,还有一杯温热的金桔冰糖水。不知死活的加大药量后感冒似乎有所好转,除了说话声音有点闷,奈何领导并不怜香惜玉,认为她的鼻音很是磁性,适合给新节目配音。
期间加塞了几篇稿子,出了配音间正要回办公室,又被广告信息中心主任拉过去开会。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根本没有脑容量可续存,只听到最后一个季度的工作被排得满满当当,眼皮愈加耷拉。会议结束后,制片孙一禾喊住她:“这次的几个大型活动都得交给你,长三角文化博览会的主持和文化旅游推荐会你好好准备,张璇要休息一段时间。对了,心妮(晚会导演)跟你讲了吗?主持人也要参与节目表演,你手术没多久,和A组一起唱歌吧。”
“我?”她反应确实迟钝,过了片刻才领会最后一句,“对口型吗?”
制片鄙夷地看着她:“出息,你到底行不行?”
路萦耸耸肩:“当然没问题,唱跳都行,我读大学时参加过校园歌手大赛。”海选就被淘汰。
“那倒不用,主持人抢了嘉宾的活,你让明星表演什么。你回去把《早茶》节目的拟定嘉宾好好熟悉,认真做功课,葛墨、余果儿那些流量明星的超话都去看看。还有你那校友阳光,你俩关系怎样?上期节目播完你俩在热搜挂了一晚上,她粉丝多这次又是首轮淘汰,你说话也要谨慎。”
流程表中晚会官宣阵容让她心慌慌,“不熟,她高中时低我一届,”说完眸光一颤,勾起嘴唇含着笑说,“上期播完我涨了两万粉丝。”
制片笑了一声:“加起来不过5万粉,阳光70万粉,其余嘉宾粉丝破千万。”
路萦投降:“放心,每位嘉宾的超话我都去关注,我天天给他们打榜送花。”
中午不睡,下午果然崩溃。飘回办公桌前又恢复神游状态,直接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同事正聊着在公众号推的小视频进入了热门,考虑晚上开直播和网友聊天。晨间新闻的气象主播詹米莱说直播尬聊没人看,不如群组吃火锅话多热闹不冷场,不到三分钟小型团建组局成功。
“你真不去呀,盛西东父母在江城开的火锅店诶,真不去捧捧场?”詹米莱敲了敲桌子,见她趴着不动,上手晃肩,“而且呀你这几天在网络上有讨论度,给我们电视民工不打烊再吸波人气呗。”
摄影开的视频号她常出镜,和组里的小伙拍搞笑段子,给宫斗剧分饰两角配音,抱着尤克里里唱过歌。这些视频的点赞量远不及今年5月发的高考提分秘笈,高考前那条视频下留言全是朝拜送花保佑,因为那些孩子觉得路萦的婴儿肥很慈祥,能招财纳福百解消灾。她一个自誉为可爱美少女的年轻人突然被冠上玄学标签,心情相当复杂。路萦双手托着下巴,抽了抽鼻子:“开业的时候去过了,最近忙得胃口都不好,明天还得起早到经发区主持长三角文化博览会,吃得太晚早上起不来。而且,我怕吃完上火嗓子会废。”
“没事,路主播你吃完可以先走,保证不耽误。况且都是小火锅,我们吃牛油,给你点养生锅。”美编说道。
“盛老师不在,路萦你就不给人面子。诶,你是不是害怕直播间被还愿刷屏。”
詹米莱指着手机:“贺喃也答应结束采访后晚上跟我们汇合,路萦我跟你讲,你那感冒就是冻得,吃顿火锅发一身汗就好了。而且,我掐指一算,你俩在帝都待的时间久,至少拿到全国9强,庆祝庆祝呗。哎哟,差点忘了,你要减肥。”
盛情难却呀,伸了个懒腰:“饭还是要吃点的,晚上我请。”办公室内一阵欢呼,揉了揉太阳穴,稍微清醒了一点。准备开始工作时,手机频幕亮起。
——
十月最后一天,白夜美术馆在帝都盛大开幕,姜宥汐作为美术馆创始人之一将常驻帝都。傅勖只在美术馆短暂停留了俩小时就飞往江城,抵达已是下午两点多。
前往酒店途中,傅勖还在看着行程,划掉面试管培生一栏,报业传媒主办的企业培训与发展年会演讲交由嘉远学院(企业大学)执行校长参加。
齐加川的工作备忘录上多出了一条条红色划痕,看着冷漠脸低声道:“日本电商平台跨境业务合作的行程推不了,这次购物节打出的亮点就是嘉远国际跨境自营全渠道供应采货,双十一结束又是年货节。另外,傅总你确定10号晚上作为江城卫视购物节特邀嘉宾出场?”
傅勖幽幽地抬起头,扫了两眼齐加川,齐加川感觉瞬间被定住的窒息,合上备忘录等待老板发话。
傅勖露出笑脸,声音淡淡地:“我不去的话,傅勉也可以。晚上你自己安排时间,我约了人。”
齐加川稍顿片刻,露出标志性的温顺笑容,“傅总,上月的安排是宁市直飞东京,因为美术馆推迟开业,才更改为参加完今晚的活动再从江城直飞东京。”见傅勖没有说话,脸色难辨喜怒,他松了口气继续说,“嘉远战队在夏季赛时战绩位列联盟第4,这是嘉远电子竞技俱乐部建队以来的最好成绩,今晚是hero联盟全球总决赛,嘉远国际是今年hero联盟职业联赛官方合作伙伴,颁奖典礼你必须出席。”
三分钟后,汽车驶入苏州路嘉悦酒店,“我打个电话。”
——
“路萦,我们见一面。”
她当然选择拒绝,对方下一句:奖杯不要了……
地方由她定,就约在电视台附近的咖啡馆,来往同事较多,她选了最角落的位置。西落的阳光透着窗照在脸上,春困秋乏一年四季都缺觉,挤了挤眼睛又用手指轻轻捂住,已经到了害怕鱼尾纹的年纪。
傅勖比约定时间晚一些到达,穿着没有一点logo的纯黑色卫衣,手腕上还是那枚红色陶瓷腕表。她这次睁大眼睛细看上面的字母,太长记不住,缩写为RM准备上网查查。
“随便给你点的摩卡,可能凉了,要不要换一杯。”为了拿回奖杯,她可以非常客套。
“我从苏州路过来有些堵车,到了门口找车位又耽误了一会,”他低头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放下后看路萦的眼神恍惚了下,随即又微微一笑。
傅勖笑得时候柔和许多,鼓起的腮帮子像只可爱的松鼠。她知道自己的德性,色字头上一把刀,转过头望向窗外。
“你把奖杯证书给我就行,我还要回台里忙呢,”显而易见,这人是空着手进来的,“我东西呢?”
傅勖面不改色心不跳:“走得急,下了车才想起来还在行李箱,折回去拿太浪费时间,我不忍心让你等太久。”他当然不能说这一招是齐加川教的,说是从许仙那学来的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以他对路萦的了解,这招可能会被当场泼咖啡扯住领口揪头发。为此,特意支开了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