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钏拍拍小双儿的脑袋,轻声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怎可一拳定胜负?”
含钏把筷子伸向了近日“时鲜”新推的菜包,这道菜很难做毁的,只要酱正常、菜正常、是饭不是粥,吃进去的口味就不会有天差地别的不同。
含钏咬了一口。
还是天真了。
里面的馅儿,用得很好。
含钏吃出了虾仁、荸荠、藕带,掺在三分肥的猪肉馅里,用豆瓣酱炒在一起,胡椒、花椒味道放得很重,一口下去,许多种口味在嘴里迸发,不知轻重缓急,更不知主客随宾。
含钏吃得有些愣。
真是神奇的搭配啊...
菜包本是山海关外平头百姓的时兴吃法,如今加了虾,加了初冬精贵的藕带,一下子山鸡变凤凰,身价提上去了,口味却...一言难尽...
哪个天杀的会用豆瓣酱炒青虾仁和藕带???
一个极鲜,一个极浓,凑在一起,是认真的吗?掌勺的心不亏吗?
暴殄天物,这四个字,掌勺的会不会写!
含钏吃得有些生气。
抄袭就抄袭!
抄袭都抄不成功!
满分的卷子就摆在面前,他不仅抄反了,还自己添了许多奇思妙想!
能把人气死!
可惜了这些个食材!
若是藕带和青虾仁会说话,必定到阎王跟前哭诉自己死不瞑目!
含钏放下筷子,脸色沉沉的,不知说什么。
实在话,她很少生气,几乎没有过生气的情绪,如今愣是气得一股火从肚子往上冒,喉咙口又干又辣,耳朵气得懵懵的。藕带与虾仁本是夏天的东西,在秋冬时节能吃到是食客的福气,这中间花费了养藕养虾人在泥塘刨食、快马加鞭运到北京城、又用冰窖精心保存等等心血和成本。
钱是小事,糟践东西真是...真是...真是叫人恨得咬牙切齿!
还有一点。
一个食肆做起来难,可能需要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心血,从采购、定菜式、出成品到做出口碑与赞誉,这个过程,含钏知道——有些食材不能进热水,便是三九日,也得手浸在冰水里淘洗,被菜刀割手、被食材上的刺儿刮手、被热铁锅热油烫手烫脸都是小事儿。鸡都还没叫,做食肆的就得起床到集市看货,猪都睡了,做食肆的还得守着打烊...
这么一个百年老店,如今的出品,竟然是这幅德行。
谁火抄谁的菜系,胡乱糟蹋珍贵的食材,拿手招牌菜做得令人大失所望....
一个食肆做起来难,毁起来却很容易!
食客一次来吃,不满意,第二次来吃,仍不满意,便会彻底丢了这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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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钏紧紧抿了抿唇,扔了一小锭银子在桌上,头也不回地带着小双儿和拉提走了。
店小二心头一咯噔,拔腿便追,再见桌上银光闪闪的,凑近一瞧,是一锭银子!
柜台后的人抬头看了含钏出门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到晚上,“时鲜”快打烊了,就还剩一小桌客人还喝着酒,回廊里一个身着墨绿绸丝长袍、头顶翡翠白玉束冠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刚走出回廊,见柜台后立着的含钏,便轻笑一声,吊儿郎当地开了口,“...我道是谁今儿个在留仙居点了一桌子菜又不吃完...原是‘时鲜’的老板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