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摇头晃脑的,眼神呆滞分散,嘴里头嘟嘟囔囔的,站起身来,就站在原地转圈圈,一边转圈圈,一边手舞足蹈地不知在挥舞着什么。
挺可爱的。
徐慨低了低头,将嘴角那抹笑意藏在了暗处。
是真的挺可爱的。
平日里,这小姑娘要么阴着一张脸,要么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假面孔。噢,还有别的面孔,在太液池旁一边怂一边狠辣地剪掉小太监的舌头,在夜里的永巷里满面血污却毫不低头地戳瞎了贼人一只眼,还有在宽街摆摊,也是露出一对嫩藕似的胳膊手脚麻利地做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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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还有。
怒摔杯盏,放言“永不为妾”。
这个姑娘活得就像夜空中稍纵即逝的流星,像白雪皑皑的荒地中一枝肆意绽放的怒梅...
如今的小娘子正双手抱胸,仰着头,呆呆地看向屋顶。
“贺掌柜?”徐慨试探性地开了口。
小娘子颔首,懵懵懂懂地“啊?”了一声,眼神澄澈,未加一丝防备地与徐慨对视。
徐慨动了动嘴唇,却听闻巷道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便轻轻抬了抬下颌,把话抿散在口中。
小肃在前面带,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紧跟其后,没想到四皇子还在这处等着他,不由自主地“哎哟”一声,赶忙行礼,还未蹲下去便被徐慨扶了起来,“救人要紧,两个姑娘吃下野生菌子后,一个呕吐难受,一个发了癔症,你且看看。”
白胡子老头看清桌上的菌子后,又“哎哟”一声!
“见手青!”白胡子老头知道这东西!味儿好极了,但若是没彻底煮熟,人会上吐下泻,还会发癔症——这癔症倒不是要做什么,就是眼前会出现小人儿,有时候那小人儿牵着手跳舞,有时候还有好几十个小人儿在你跟前蹦蹦跳跳...
白胡子老头试探性问含钏,“您跟前有什么呀?”
含钏木木地开了口,“好像屋顶在动...”胃里有些难受,脑子也晕晕乎乎的,钟嬷嬷赶忙上前去把人扶住,含钏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脑袋跟着眼睛动,“闭上眼睛就能小人儿举着伞挡雨,睁开眼睛又想吐...”
“中毒了。”白胡子老头下了定论,“拿个铜盆来。”余光配见四皇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这处,轻嘶了一声,拱拱手,“...您请入内坐坐吧,诊治方法有些污秽,恐怕污了您贵眼。”
徐慨蹙了蹙眉,“是要做什么?”
白胡子老头面色为难,“要给这姑娘催吐...”
徐慨默了默,抬抬手,“你做就是。”
却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
白胡子老头儿想了想,到底是弓着身子挡在了徐慨跟前,别叫这场面脏污了皇子的眼睛,又打开药箱子取出一小瓶药剂,示意钟嬷嬷将含钏的嘴巴打开,手上娴熟地一下子就把药灌进了含钏口中。
是瓜蒂散,由瓜蒂与赤小豆两味药组成,专解食物中毒或河豚鱼毒的催吐医方。
没一会,含钏胃里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吐在了铜盆里。
饶是白胡子老头儿有意遮挡,却也有些许秽物喷溅在徐慨的外裳衣摆上。
钟嬷嬷眼睛尖,立马发现了。
赶忙拿余光扫过徐慨的脸,却未见这位年轻的皇子脸上有半分的不耐或厌恶。
钟嬷嬷抿了抿嘴,轻轻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