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暮愣了一下,那只手伸出来,布满新鲜的伤口,他接过水囊别在腰间,没有说话,但清冷疏离的双眸中,有山川疏阔的风姿。
他点头道谢,就这样一路策马疾驰,只要遇到前往第五烽的商队,他便大声呼喊示警。
待赶到星星峡时,已经有些疲累的马蹄声惊动了戍堡上的戍军,纷纷拉开夹弩,对准了这一人一马。
星星峡的戍堡与第五烽的大同小异,虽然是首当其冲的要塞,但却比别的烽燧更加苦寒,戍堡里只有苦水,喝了会腹痛不止,几间房舍暗沉沉脏兮兮的,整日里都寒意逼人。
韩长暮勒马停下,在马背上踉跄了一下,翻身滚到地上,沙哑着嗓子大声呼喊:“敌袭,敌袭,突厥人围困第五烽,徐戍官命我前来求援。”
星星峡里的戍军大惊失色,打开堡门,七手八脚的把人拖进戍堡。
他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徐翔理的手书和印信,望住四周的戍军,气喘吁吁,声嘶力竭的大喊:“快,快带我去见戍官。”
早有戍军前去通禀戍官,他的话音方落,便有沉沉的脚步声传过来,来人看了他一眼,轻咦了一声:“世。”又忙改口道:“快,快送到戍堡里去,给他治伤,喂水。”
韩长暮掠了那人一眼,只觉得那人的脸格外眼熟,又听得他脱口而出的那个字,他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总算是没有来错地方。
那口气松懈了下来,他的双眼紧紧一闭,昏了过去。
昏昏沉沉里,韩长暮察觉到有人给他喂水,清冽的水入口,又有人清洗他已经痛到麻木的伤口。
他缓缓醒来,入目还是那张脸,正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他张了张嘴,听到边上有戍军介绍这是星星峡的陈戍官,他忙将徐翔理的手书印信递过去,沙哑着嗓子恭恭敬敬道:“陈戍官,第五烽被困,这是徐戍官的手书印信。”
那人接过手书看了一眼,便沉声吩咐了一句:“都下去。”
戍军们应声退出了戍堡。
戍堡中顿时空了下来,那人突然跪地,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世子。”
韩长暮忙拉他起来,如释重负般的长长舒了口气:“陈彦瑄,果然是你,看来我没有记错,你的确还在星星峡。”
陈彦瑄凝重点头:“是,世子,属下奉王爷之名,驻守星星峡烽燧已经三年了,只是,世子,您怎么会来了这里。”
韩长暮执意亲自来星星峡求援,正是因为此处有他最信任的人。
危机面前,他信不过任何人,徐翔理也好,祝荣也罢,他都信不过,自然不会将自家生死托付给他们。
他的生死,要始终捏在他自己手里。
他缓过一口气:“彦瑄,突厥铁骑突然袭击第五烽,戍堡内只有不足五十名戍军,而突厥人足有一百五六,第五烽告急。”
“什么。”陈彦瑄大惊失色,一下子站了起来,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世子,您说的可是真的。”
韩长暮满脸凝重,沉沉点头,把陈彦瑄的头点到了谷底:“确凿无疑。”
不足五十人,对上一百五六的突厥铁骑,怎么算都没有胜算。
不管有没有胜算,不管胜算究竟有多大,都不能让突厥人得逞。
陈彦瑄定了定神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沉声相问:“世子,您的伤要紧么,还能骑马吗。”
韩长暮点头,神情笃定而淡然:“能。”
陈彦瑄行了个礼:“世子,属下这就去点兵,咱们即刻出发。”
韩长暮点头道:“你的称呼要改一改,从现在起,我是韩王府的长史,韩久朝。”
陈彦瑄知道轻重,虽然三年未曾与韩长暮见面,但他心知肚明,若非圣人首肯,韩长暮是不会轻易离开剑南道,来到河西一带的。
他点头,一脸郑重其事:“是,属下明白。”他冲着外头喊了一声:“来人。”
外头的戍军听到动静,忙跑了进来。
陈彦瑄吩咐了一句:“给他上一碗玉尖面。”说完,他行色匆匆的出去点兵。
韩长暮揉了揉膝盖肩头,握紧了双拳,心下一沉。
不知道第五烽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们还能撑多久。
他心事重重的,热气腾腾的玉尖面入口,如同嚼蜡,吃的没滋没味的,囫囵吞枣。
不知道第五烽里还有没有粮草,更不知道他们吃上一顿热乎饭了没有,若是那些中了毒的戍军们清干净了余毒,战局或许能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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