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丰县的秋色,和往年不同。
除了喜庆,还是喜庆,干活的农人,不用为了一亩三分地上的庄稼收割发愁,也不用为了粮食的丰收降价苦恼。
官府早就以平时高出一点的价格全部收购了。
丰收带来的破产似乎从王予当上县令的那一刻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临县在此打工干活的人,把消息传出去之后,不知羡慕坏了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人彻夜难眠,打着偷溜的主意。
神鼠金昌干下的偌大祸事,也在长时间的发酵之下,传的沸沸扬扬,无家可归,缺衣少食的流民,随处可见。
这些流民能去的地方不多,大部分都是往离州府讨生活的。
至于其它的县城,除了管上一顿饿不死人的稀粥,似乎也做不了太多的决定。
分流,吸纳青壮年,然后驱赶,就是并不富裕的县城最容易做到的事情。
只有廉价的同情和可怜,不断地传递这生活不易。
离州府。
施忠烜的府上,一处景色优美,风景如画的院子里。
他正坐在阴凉处,瞧着场中离州府最有名的爷孙二人唱小曲。
唱的就是歌舞升平太平事,二胡拉的就是哀怨缠绵人间乐。
天已入秋,热还未降下。
一旁站立摇扇的侍女,额头上的汗珠,滑落脸颊,流进了衣领,还在不嫌劳累的扇动着大扇。
她不是给自己,而是给坐在树荫下的施家大老爷。
另一边是一个两尺高的桌己,上面摆满了各种时令的水果,全部用冰镇着,离的近了还能瞧见淡淡的寒气。
此时一个带着偏帽,身穿短衫的下人,匆忙走了进来在施忠烜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什么?好胆,他怎敢,他怎敢。”
施忠烜怒气上涌,忽的站起,一甩衣袖扫掉了一地的水果,拳头大冰块掉在地上碎成了碎末。
怒过之后,有迅速的收敛了脾气,不断闪烁的眼神之中又不知要给丰县,要给王予设计出什么独特的风味。
同样接到消息的还有安道远。
安道远的案头放着的就是一封奏章,用词遣句都很严谨的一篇文章。
大意就是:离州府的督学来到丰县骗吃骗喝,已经欠下七千多两银子,加上利息,已经快要八千两了,要么施家拿银子赎人,要么这人就要干活干到死,一次来偿还债务。
安道远看过之后都要笑喷了,暗道:这个王予还真是个人才,官场上的潜规则,他一概不管,只认银子,不认人情往来,说好听点就是青天大老爷,难听一些就是不知进退,不懂人情世故。
而离州府只要有点官职,有点权势的都能轻易的掌握到这一点消息,反正王予也没有遮遮掩掩。
无论看到的,还是听到的,走在说明一点,施忠烜的威望正在被撼动,一个从都城空降过来的人,什么根基都没有,吃相还那么难看,多少人都在等着他出丑。
这些王予都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走仕途非他所愿,自然也就少了迎来送往,干干净净的做个人不好吗?
丰县的空气中仿佛都四溢着幸福,自由饱满的气息。
沁人心魄的不单只有快乐,还有各种听觉,所谓的美,点点流淌的五谷,百果,汗水里晶莹的清,浑浊的浊。
街上平民脸上的笑容,温柔的目光,还有天边的飞雁,树叶间的飞虫。
王予不知不觉的沉浸在美好之中,转悠了一圈心情舒畅的往回走,不适用轻功赶路的那一种。
城外的树林,一部分也染上了颜色,黄的,红的,还有一些奇怪的长成了黑色的。
岁月不饶人,一秋又一秋,花开花谢。
他还记得刚来那一年,丰县不是这个样子,脏乱差,无精打采的人们,就连街道上都冷清的很少有小孩子的笑闹声。
经过了一年时间,当初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人,都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只要有了希望,没有人喜欢麻木的活着。
从邢捕头给他说过的治安记录上看,竟然是有人犯法,偶尔有人犯了事,居然能前来自首,他还说当了这么多年捕头,从没见过这么荒唐的事情。
没错这种做了错事还来自首,在他看来就是挺荒唐的。
不过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怎么这人还挺自豪,王予想着摇了摇头,这么好的日子,不应该想些让自己苦恼的事情。
一切往返于无休止的平凡,但却在这一年,这一个季节有了太大的不同。
走着走着,王予猛然发现,身旁的树枝上,又有一片树叶,落了??????
回到灵鹫宫的王予还是一脸惆怅,他都不明白惆怅的是什么。
生命的消失?
四季的轮回?
还敢于平凡的一种宅在家里什么都好的,一种说你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的江湖似乎也和别人的不一样,仇已报,怨已了,生活不愁,美人相随,外无外敌,内无内忧,舒坦的不得了,他还需要什么吗?
阴谋诡计?还是拼命争杀?
激情燃烧,波澜壮阔,可都是需要人的性命去填充的,他自认没那个手段,也没有那个爱好。
游玩了一天的乐韵她们,一路巧笑的回到了逍遥苑。
刚进门就见到王予一脸沉思,单手撑着下巴,忧郁的一塌糊涂。
接受了王予的四个女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在他身上见到过这种独特的气质。
四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仿佛这一刻,王予才是她们心目中最美的存在。
“你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