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和身边人都预告说,自己要回港城。
不过最后,林俏反而走得比她还早。
这是因为南昭在私下给了她一封面试函。
“我说过要把你带去港城办公室,但工作调动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你得过那边律所管委会的面试轮。”
南昭坐在车子里,穿了一件纯白色的高领羊绒毛衣,整个人没有松懈下来。她把手腕上的珐琅手镯向上推了推,薄唇轻启后又合拢。雪花飘落在挡风玻璃上没有声响,于是车子里一时之间只能听见雨刮器运转的沙沙声。
面试函被她轻松地拿捏在手指间,她把它递给了副驾驶座上的林俏。
“但我想,面试轮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林俏接过那封面试函后,还没有来得及道谢,南昭的手势已经转换成了要握手的姿势。
“期待在这个新年假期结束后,我们能成为在铨盛港城办公室共事的关系。”
南昭的笑容倏忽闪现出来,像是雨后初霁时放晴的天色。
林俏抿了抿嘴唇,她从来不用张扬的唇色,所以她还是清清淡淡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谢谢你,南律。”她微微向前躬身,连带着肢体语言都在向南昭道谢。
南昭的笑意加深,但眼中的温度稍稍降下去。
她把视线转向车窗外,她看到了路边撑着伞走在雨雪中的行人们。
他们情绪各异,身份不同,但又都相遇在同一场风雪中。
“没有人能做你的救赎者。霍晟楷不是,我也不是。能让你站到巅峰上面去的人,始终都只有你自己。不用太感谢我,我只是爱惜人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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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思图在港交所上市,整个核心管理层以及帮他们做IPO业务的铨盛律所团队都要亲自飞抵港城。前者是为了参加那场激动人心的敲钟仪式,而后者则是为了确保最后的流程和环节不出现任何的纰漏和谬误。
出发的那天,南昭的行李依然很简单,一只登机箱,一个手拎包,只有这两件随身行李,她连托运都不需要,仿佛她也只是去出一趟短差,三五天的就回来了。
但她其实不会回来沪城。
做完沃思图的案子,她的借调期宣告结束,她会无缝恢复自己在港城办公室那边的工作。
她还没有和团队里的律师说明这个情况。
霍晟楷也坐同一个航班。南昭在登机口前遇到了他和庞临。
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意难平的端倪。
庞临识趣,他主动地加快了脚步走到前面去,留下霍晟楷和南昭并肩而行了一段。
她微笑着问他:“小瑾还好吗?他应该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吧。”
霍晟楷摇头:“就算受挫,那也是他活该。”
“活该——”南昭的语气微微悬置起来,她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好奇心,“你是指他活该招惹了我吗?”
她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笑意。
霍晟楷依然摇头:“他一向视感情为游戏。是时候该让他自己尝尝这种滋味。推己及人,他才能学会收敛转性。”
他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于是南昭微微收紧下巴,她轻哂道:“难道以前就没有人出来纠正他吗?非得等到我出来……惩恶扬善……。你的兄嫂是在做什么,这些年就这么放任他,没有规矩、没有约束地野蛮生长,这可不像是你们霍家的家风。”
霍晟楷没有因南昭的指责而感觉受到冒犯。
事实就是这样子的。
“无可否认,霍瑾的家庭教育存在缺失。”
霍晟楷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那你呢?”南昭把话题又扔向他。
尽管她的话说得很简略,掐头去尾,关键信息都没有被明确地道出,但霍晟楷还是一瞬间就领悟了南昭的意图。
他说:“我向你道歉——为了曾经或者现在对你造成的伤害和困扰。但是,请你相信,让你觉得不愉快,并不是我的本意。”
“是啊。你只是站在巅峰上面太久了。居高临下、发号施令、目中无人、霸道独断,这些都已经成了你的习惯。”南昭不费吹灰之力就以强势的姿态列举出霍晟楷的多条缺点。
霍晟楷呼出一口气,他全盘接受她的评价。
“我承认你是对的。”
他的认错态度,或多或少缓和了他和南昭之间的紧张气氛。
说着这些话,他们已然走到了飞机机舱的外面。
南昭坐公务舱,霍晟楷坐头等舱。
他们要在这里分道扬镳。
霍晟楷还有话没有说完。
所以他提出要为南昭升舱。
他想把谈话的内容在这架航班上延续下去。
但南昭婉言谢绝了。她的理由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充分的。
“铨盛律所具有相当严格的反腐败条例。我们不能接受客户提供的高于一定价值的馈赠。很抱歉,霍总,希望您能理解。”她又换上了一脸职业化的笑容,她拿纪律和规章作为理由,霍晟楷也不能挑出毛病。
他只能表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