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看这洛云锡的情形,也不像差了那一味药就会死的样子啊,更何况,她到现在都不确定洛云锡扔进池子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万一放干池水之后找不到药,那可如何收场?
想到这里,陶夭夭忽然想起了临行之前陈管家给她的那瓶药,当时陈管家说,这药可以拿来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洛云锡真的晕了,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试试那瓶药了?
这样想着,她便想着趁这会儿有空,翻开荷包仔细看一眼,好确定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刚才慌慌张张那一阵翻腾,她脑子乱的很,压根儿没顾上仔细看。
然而,她才刚动了动胳膊想要掀开荷包的盖子,胳膊上再次传来一阵刺痛,这一次,换在了胳膊肘外侧。
陶夭夭黑了脸,猛地回头朝洛云锡看去,该死的洛云锡,都半死不活的模样了,又掐她!
这么好的演技,这家伙怎么不去唱戏!
不过恼归恼,陶夭夭心里却彻底放下心来。
洛云锡不是胡闹的性子,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既然没晕,她也就不着急找陈管家给的那瓶药了,就暂时好好陪他演戏吧。
“世子,呜呜呜!您可不能有事啊!——”陶夭夭干嚎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悄摸摸朝蓝泓看了过去。
不远处,蓝泓和蓝琪兄妹俩依旧还在僵持。
蓝泓的脸色并不太好看,却碍于众人都在身边也不好表现出来,他咳嗽了两声,抬头看了一眼蓝琪。
“蓝琪!一瓶药而已……朕已经吩咐夏远找人去捞了。”
“皇兄,一瓶药确实无关紧要,但若是那瓶药关系到玄幽王世子的性命,关乎到我们九渊西北方向的门户,您还会说无关紧要吗?”
蓝琪神色谦恭,声音平淡,蓝泓的脸色变了好几变,一直强忍着没有发火,最终还是他身边的傅梓荷开口圆了场子。
“皇上息怒,臣妾觉得蓝琪说得有理,抛开家国大事不说,单看玄幽王和蓝琪的交情,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皇后娘娘请慎言!”蓝琪的声音沉了下来,“我蓝琪为人,虽心狠手辣为人不齿,但却堂堂正正问心无愧,不知皇后娘娘提到交情一事指的又是什么?”
当着这么些臣子的面被蓝琪呵斥,傅梓荷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倒是蓝泓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来。
“传令下去,暂时阻断河道,凿池放水,朕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天亮之前,朕既要看到洛世子平安无事,还要看到凶手伏法!至于落水一事……”
他看了一眼定远侯桃桓,再看一眼柳映,又说:“不过都是姑娘家闹的小脾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凶手,凶手找到之后,朕一定会还你们柳家一个公道!
至于柳映你,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就赶紧过来吧,上林苑一直是你在打理,若是少了你,朕还真不适应。”
“微臣遵旨。”柳映跪在地上重重地行了一礼,柳家死了女儿,他的脸上并不见多少悲伤,反而是感恩戴德的惊喜,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柳家那边,回头皇后你派人去安抚一下,还有那一个叫……”蓝泓指了指角落的柳如烟问道。
柳如烟的眼睛通红,左脸颊被刚才桃依依扇的那一巴掌不轻,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
“回皇上,那是小女如烟。”柳映提醒道。
“哦,柳如烟,好名字,看年岁也差不多该到了议亲之时了吧?”蓝泓又说。
“是,已经行了笄礼了。”柳映回答。
蓝泓点点头,又对傅梓荷说道:“朕国事繁忙,回头你替朕留意着些,看有哪家合适的公子,就给他们撮合撮合吧。”
“是,皇上,臣妾记下了。”傅梓荷笑着应下。
“臣,多谢皇上!”柳映脸上一阵狂喜,刚才皇上对如烟的明显不喜,他原以为如烟这辈子就毁了,没想到还能得皇后亲自说亲。
蓝泓摆了摆手示意柳映起身,又看了一眼围在周围的官员:“行了,都别在这里愣着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明日还得进山,都休息好了!”
“臣等遵命!”几名跟这件事有关的官员匆匆应了一声,让开了水榭的通道。
傅梓荷扶着蓝泓缓缓离开,在经过薛嵩身边的时候,傅梓荷忽然顿了顿脚步。
“对了皇上,薛楚萧薛大人身为御前带刀侍卫统领,怎么这一会儿没见他人啊?”
傅梓荷虽然在跟蓝泓说话,目光却如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薛嵩。
“之前蓝琪跟朕提到过一次天晟圆月教的事,母后这次跟着一起过来了,我怕她老人家那边有差池,让楚萧带人去福寿宫那边守着了。”蓝泓说道。
“原来是这样,皇上如此推崇孝道,真乃世人之典范。”傅梓荷轻笑了一声,扶着蓝泓缓缓走远。
“柳映,你去找人将云锡抬到宁心宫去。”蓝琪的声音响起,柳映微微愣了愣。
“长公主,宁心宫是您的住所,世子住的地方下官安排在了瑶华宫,是一座独立的宫宇。”柳映小心地对蓝琪说道。
“瑶华宫里有地龙吗?”蓝琪看了柳映一眼。
“回长公主,没有,现在这个季节,烧地龙的话,是不是……早了些,而且,行宫里并未准备烧地龙的炭火。”
柳映擦了一把冷汗,皇上虽然走了,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放松,反而似乎比刚才还更压抑了一些。
“既然没有,就将云锡送过去吧,让人去山下运些炭火上来,在山上的这几日,炭火就别停了。”蓝琪又说。
“这……是!”柳映不敢再多问,只得颤巍巍地点头答应。
“你们谁能联系上莫问?”蓝琪朝着洛云锡等人走来,陶夭夭低了低头没吭声,一旁的祁风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回长公主,莫谷主前日离开之时还说要跟着公子一起来,却一直没见踪影,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这就麻烦了……”蓝琪皱了皱眉头,抬步到了栏杆旁,“这池水虽不深,占地却不小,没有一两个时辰也是放不干水的。”
底下的水池边人声鼎沸,水里的在打捞,岸上的在挖凿,阵仗十分大。
“长公主,微臣派人去试一试吧。”许久不曾说话的桃灼忽然开口。
蓝泓离开之后,周围的人一下子散去了一大群,定远侯府的桃桓和桃峥也离开了,桃依依却留了下来,似乎不太敢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反而远远站在了一边等着桃灼。
“你这孩子,本宫说了多少次了,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你叫我姑母便好。”蓝琪看着桃灼的时候,语气也是和善的。
“是,姑母。”桃灼淡笑着点点头,“那莫谷主前几日去定远侯府给母亲诊过病,曾经留下过一个地址,侄儿这就让人照着这个地址去寻人。”
“那就快去吧。”蓝琪松了一口气。
“是。”桃灼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在经过桃依依身边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你怎么还没回去?”
“大哥,我怕父亲和二哥会因为刚才的事怪我。”桃依依低了头,小心地说道。
虽然她生在定远侯府,可是却远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风光。
父亲对自己漠不关心,姨娘只想着拿自己争宠,跟自己一母所出的亲哥哥又如此从不成气候。
至于另外那个嫡出的三哥,则是看到自己就目露凶光,只有这一个大哥似乎对自己没那么凶,可是也仅仅是不凶而已。
她的这个大哥,对自己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从来不像其他小姐家里的哥哥一样,对自己的妹妹关怀备至。
这么些年了,她总也想不明白,自己虽然是庶出,却是定远侯府唯一的小姐,姨娘分明告诉过她,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整个定远侯府里,盼的都是女儿……
“我还有事,你自行找人带你回住处吧。”桃灼看了桃依依一眼说道。
“是。”桃依依点点头,“这么晚了,大哥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桃灼嗯了一声,已经走出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桃依依,声音沉了下来:“赶紧回去将衣服换了,别受了凉……
就算你会泅水,今后这类事情也切不可再做了,当心害人不成反害己……
这次我帮你,是怕你连累了定远侯府的名声,下一次,你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大哥,我,我没有,我真的感觉有人打在了我的后膝处。”
桃依依紧了紧身上桃灼的外衫,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就像从暖房忽然坠入了冰窟窿里面。
她的心思,大哥竟然全都知道!
她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可没想到竟然全部被大哥看了出来。
“你好自为之吧。”桃灼看了桃依依一眼,转身缓缓离开。
桃依依站在原地许久才调整好了心情,抬步下了水榭的台阶。
“桃依依,你站住!”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听到那个声音,桃依依的脸色变了变,缓缓地转过了身。
“桃依依,你我二人心知肚明,我分明没有推你,你为何要诬陷我!”柳如烟趁着柳映跟蓝琪说话的当口,追着桃依依跑了过来。
桃依依冷哼一声,俏脸上划过一丝冷寒。
“柳如烟,你还好意思过来指责我?”桃依依冷笑,“我好心帮你说话,你不知感激不说,却还要害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吗?”
柳如烟眼神一闪,气势瞬间弱了下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桃依依再次冷笑,她朝着柳如烟紧逼了一步。
“我问你,你早知那栏杆是断掉的是不是?我说呢,你被那柳如意都数落成那样了,还不愿意跟我走,原来心里就是打的这鬼主意呢?
你知道柳如意的性子,知道她会动手打你,所以你故意站在栏杆旁边,好在她冲过来的时候引着她落水是吗?你好狠的心啊!连自己的亲姐姐都敢害!”
桃依依越说越气,她好心帮助柳如烟说话,没想到柳如烟看出栏杆有问题了竟然不告诉她,万一她不会泅水,真的失足跌在水里呢!
“你胡说!我没有!这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我没有!”柳如烟的脸色苍白,压低了声音对着桃依依怒吼道。
柳如意确实是她推下去的,她早就受够了!
在柳家,有柳如意的地方,她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是柳如意逼她的!
但是,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确信没有任何人看到,这桃依依分明是想诈她!
“有没有的,反正死的又不是我们桃家的人,反正那柳如意晚上也不会去找我!”
桃依依笑得阴仄仄,“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会泅水的,所以,我落水,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就是为了嫁祸给你,谁让你不告诉我栏杆断裂一事的?哈哈!没想到吧?”
“桃依依,你——”柳如烟对着桃依依扬起了巴掌,却被桃依依一把握住手腕狠狠地甩了出去。
“你还敢动手打我?”桃依依紧追了一步,一脚踹在了桃依依的小腿处,“还敢冤枉我拉柳如意下水?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你又是什么身份!”柳如烟捂着小腿挣扎着站了起来,“同样是庶女罢了,定远侯府又怎么样?我至少还有爹爹和姨娘疼爱,还有弟弟护着,如今还有皇后娘娘亲自主婚,你呢?呵呵,你那父兄,是巴不得你淹死在水里吧!”
“柳如烟,你找死!”桃依依被柳如烟戳到了痛处,袖子一挽就要冲上来,却别柳如烟一个转身闪开了,等她再想冲上来时,柳如烟已经抬步出了暗处,到了灯火通明的大路,再想下手,也是不可能的了。
“柳如烟,你最好祈求别落到我手里!”桃依依恨恨然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远处水榭回廊之上,柳映已经找人抬来了一张软塌并让人将洛云锡放在了上边,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出了岔子,原因是陶夭夭死活不肯让自家主子离开水榭,美其名曰是怕药捞上来了赶不及送。
柳映在旁边一直劝说,祁风也是一脸懵,最后还是蓝琪沉了脸下来,强制性让人将陶夭夭拉开,将洛云锡抬走了。
见陶夭夭还在一旁愣着不走,蓝琪的脸又沉了几分。
“你叫陶季是吗?之前看着你挺伶俐,今日这是怎么了?主子都走了,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过去伺候?”
“我……小人……”陶夭夭看了一眼水榭下面的众人,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她也不想留在这里啊,是洛云锡那家伙刚刚发话让自己留下监视的。
看这长公主人也挺好的,她要是实话实说,不知道回去之后会不会挨揍。
“你想呆在这里守着?”蓝琪看了一眼陶夭夭的眼神,再看一眼池面,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若有所思。
“……是,小的担心打捞的侍卫大哥们认不出药瓶。”陶夭夭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说得很是委婉。
“你跟去伺候云锡吧,这里本宫找人守着。”
蓝琪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对柳映说道:“再多找些人下水,凿池的动作也快一些,捞到任何可疑物品一律都得呈上来,若有隐瞒,以欺君之罪论处!”
“下官遵命!”虽然不知道蓝琪口中的可疑物品指的是什么,柳映还是答应着跑开了。
陶夭夭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又问:“长公主,小人可不可以将祁大哥叫过来,让他也帮忙守着?”
“你信不过本宫?”蓝琪转身静静地看着陶夭夭,声音虽沉,脸上却未见不悦。
“没!没有的事,长公主您误会了!”陶夭夭赶紧赔笑着摆手。
“罢了,你去将祁风叫过来吧,你跟过去好好照顾云锡。”蓝琪并未生气,反而眼中划过了一丝赞赏。
“是!”陶夭夭如获大赦,一溜烟地跑得没了影。
“顾峰。”蓝琪似是累极,她招了招手,一名黑衣劲装侍卫恭敬地走上前来。
“长公主。”顾峰低了低头。
“紫璃呢?”蓝琪问道。
“回长公主话,紫璃公主已经回去歇着了,属下派了六名好手守在宫外,安全应该无虞。”顾峰恭恭敬敬地回话。
“本宫这几日就先歇在紫璃那儿了,你在这里守着吧,尤其盯紧了打捞的侍卫,不许放过任何可疑物件。”蓝琪说完,转身离开。
“是。”顾峰抱了抱拳头,看着蓝琪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之后,他转身去了水榭回廊的正中央,从那个位置,能将池中的情景一览无余。
宁远宫。
宁远宫原本是长公主蓝琪住的地方,里面的布置全部是按照蓝琪的喜好布置的。
仓促间换了洛云锡过来,柳映又亲自带着人将房内的家具摆设重新换了一遍,还让人将洛云锡带来的行李都送了进来,当然,原本就一直跟着的红儿也带着行李搬了进来,只不过碍于她是太子的人,陶夭夭没敢让她进内殿。
忙完这些之后,柳映又按照长公主的吩咐让人将库房里的木炭取了出来去烧地龙,最后又让人抬了一个大大的盛满热水的浴桶进来,还端来了满满一大碗姜汤。
陶夭夭给床上不知真晕假晕的洛云锡掖了掖被角,刚出来卧房就看到了冒着热气的大浴桶。
“柳大人,这是做什么的?”陶夭夭指了指浴桶,“我家世子还晕着呢,不能泡澡吧?”
柳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笑了笑说道:“陶兄弟误会了,这是我特意让人给你准备的。”
陶夭夭一个趔趄:“给我准备的?柳大人说笑了吧?”
就算是奖赏她救人有功,也得放自个儿房间吧,就这样摆在厅堂里?里面还躺着一个不知道真晕假晕的洛云锡。
柳映愣了:“怎么是说笑呢?你和桃姑娘房里都有,你今日下水救人,还得伺候世子,可千万不能染了风寒……对了,桌上还有姜汤,是随行的太医刚熬好的,你赶紧喝了吧。”
陶夭夭干笑了两声:“好好好,我一会就喝,有劳柳大人了,您先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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