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钱不还要进局子里。
千红领会这句话时,人已经在局子蹲着了。
这次是段老板把她举报进来的,不会有人把她捞出来了。她实在没想通自己到底怎么欠上了段老板的钱,也没明白为什么段老板说把她弄进来就弄进来,说放出去就放出去。
现在,那个叫吴浩的小警察正在吃泡面,吸溜两口之后整个屋子里都弥漫出那股油香。千红不说话,好像被打败了,也不知道毛衣会怎么处理,也不知道孙小婷会怎么看她。
飞来横祸无穷尽,她现在想,当初要是一花瓶把段老板砸死算了。
不过只是想想而已,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是极能忍耐的人,吃哑巴亏忍了那六千块的债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和段老板杠上不明智,而且她觉得等自己挣了大钱,那六千块也只是小数目。
事实证明,段老板想收拾她就是想收拾她,在城区的小别院中把她放出来只是开始,她只要进城就会碰上段老板,碰上段老板就没好事。
可就因为段老板一人在城中,她就带着一身怨恨一身不甘心灰扑扑地回村里等着人挑拣么?就夹着尾巴仓皇逃走,像上次一样?
不。
关了她两天,她出门时感觉太阳格外灼热,烧得后背疼。门口逗鸟下棋的大爷还在继续逗鸟继续下棋。
段老板继续撑着黑伞站在门口等她。
不能怕。
千红猛走两步迎上去,和段老板距离拉近,段老板在马路对面,沉在黑伞制造的阴影下,像个鬼魅一般冷眼打量她。
在村子里的时候,千红学来了不少骂人的脏话,把人祖宗和生殖器都骂烂了才肯罢休。进城了拘谨了,努力做个文明人,然而文明话说得少听得少,始终堵着一口气。
她得用点儿真才实学把段老板骂哭在这里,打破那张冷淡的白无常似的脸,瞧瞧段老板失态起来是什么样。她恶毒地想,人已经贴近了段老板,面对面,再近一些就要打架了。
“给。”
段老板递给她一张纸条,把千红酝酿好的骂人绝学打回去。
收条
段曼容收钱千红编织毛衣十三套。
损掉三分功力,千红只好问:“那两千块呢?”
“不知道。”段老板还是不认。
此时,心里憋着的那股劲儿已被突然来的收条打去七成功力,剩下干巴巴的愤怒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目送段老板悠哉悠哉地远去。人一走,太阳就变晒,仿佛要烤焦她。
无论晴雨,段老板那把黑伞都像花一般绽放在段老板手里或是头顶。千红骂了句矫情,但不得不承认那把伞真的挺有用,很防晒。
她手搭凉棚贴着墙根阴影走回理发店,李运正在门口发动摩托车,黑色蓝条纹的摩托发出嗡嗡的低吼,李运穿了双崭新的黑皮鞋,头也吹过了,脸上带着喜气,正在往理发店里张望。
“你回来了?”李运心不在焉地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又突然精神一振,挺胸抬头,仿佛觉得自己有义务似的,中规中矩地报告说,“我要和小婷出去游泳,你回来得正好,我晚上就不回来了。不然秀芬姐要生气了。”
话还没说完,孙小婷一蹦三跳地出来,看见千红,冲过来拥抱她:“你是咋回事?怎么又进局子了?”
“我惹到了段老板,她想弄死我吧……”千红说。
孙小婷皱着眉头抱着她想了好大一会儿,没想出什么计策,只好叹了口气:“我先走了,你可得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