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婷笑着凑到床边:“你这人好端端的神经啦?跳累啦?”
“心里有股劲儿。”千红摸着心口,细细地喘着气,“你说咋回事,我心里憋着股劲儿,干活都不累,就想跑,就想跳,呆着坐板凳上憋屈得我动弹不了。”
“这可一个月一千五呢。”孙小婷以为她吃不得苦。
“啊呀,不是。”千红觉得自己说不明白,索性摆摆手,从床底拽出盆来预备去洗澡。
盆刚拿出来,她就闻到一股腥臊味,捏着毛巾嗅了嗅:“我的毛巾有股尿骚味。”
“是发潮了哇?不是新发的么,你也不说晾一晾。”
孙小婷捏着她的毛巾搭上衣架,也闻到一股臭味。
千红皱着鼻子闻,把整个宿舍都闻了一遍,她拖出孙小婷的盆,孙小婷的毛巾也带着一股浓烈的尿骚味。
她把毛巾扔到地上,扯出所有人的盆闻了闻,只有她俩的毛巾有这股味道。
“可别是有人……撒尿了?”孙小婷说出口都不敢想,声音微弱下去。
千红的眼睛一下子变亮了:“咱们刚来,肯定有人看咱们不顺眼,咱俩中午都没回来,肯定是中午干的。不是文文那帮就是张姐那帮,真是闲出屁了。”
“咋办?我都听你的。”
“这不是村里,咱们刚来,咋咋唬唬的要叫人嫌弃,先出去买新的,仔细着看好,再等等,抓到现行了我抓烂她的脸。”
进宿舍以来,千红夹紧尾巴,没靠拢文文,也没靠拢张姐,想不出是谁能干出这没屁股事来。
牙刷和毛巾扔了,剩下的都是塑料,狠狠搓洗之后,文文三人回来了。
文文进门就哭,后面两个人惊慌地安慰,但仿佛是安慰不好了,局促不安地跟在后面。
坐到桌前,文文对镜自照,照着照着就把镜子砸了,把原本坐在床上的千红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不能假装没看见,提着热水壶给文文倒了杯水,推过去,文文凝视着这杯水,哇一下又哭了,趴在桌子上,上气不接下气。
后面两个女孩左右环顾一下,把宿舍门锁上了,不忘对千红说:“没你的事。”
三个女孩开始窃窃私语,夹带着“真脏”“不要脸”“难免的”各类的词,从中猜测不出事情全貌。
既然不说,千红躺平在床上。
外头有人敲门了:“文文你开门!我能解释!”
“解释你妈个球!”文文拉开门,劈手一个耳光。
门外站着个高个男人,是文文的男朋友。
“你打我?你还打我?”男人立马不肯干了,歇斯底里起来。
“你个嫖-妓的脏驴头,老娘眼瞎了!滚!我再看见你我就提刀杀你!”文文把门狠狠砸上了。
后面一个女孩说:“文文你也别生那么大气,这工厂的几个男的不去找小姐呀,他也知道改了。”
另一个说:“你得给他点儿惩罚,让他知道错了就行了,他那么好的条件。”
于是前一个搭腔:“男的就是管不住下半身,他心在你这儿,你怕什么呀,别气了别气了。”
两人说得文文眼圈更红:“我挑剔他了?我躺平床上任他弄满足不了了?他给我找鸡?传染回一身脏病谁给我收尸!我就看你们俩给他说话,说不准背着我也跟他搞,是不是?”
两个女孩平白受了这么大的羞辱:“你骂人就骂人,骂我干什么,谁稀罕似的,不就是城里男人么,谁还找不来似的。”
另一个频频点头,泫然欲泣。
千红和孙小婷平白无故目睹了这一切,都缩成了个鹌鹑不吭声。
文文怒气直冲,气也喘不匀,外头的男人被她扇了一巴掌,好像自尊受挫,悻悻然离去了。
也不知道文文心里是怎么个惊涛骇浪,她一会儿收拾镜子碎片,一会儿把张姐的镜子拿过来看,一会儿涂指甲油又抠下去,就是不说话。
等她说话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她豁然站起,直冲千红走来:“我听说你买了把刀,我跟你买过来。你多少钱买的,我给你出双倍。”
千红一屁股压紧枕头:“你想干什么?”
枕头下,她买的用来防身的水果刀仿佛透过薄薄的枕头凸出锋利的轮廓似的,千红并没感觉到但她害怕极了。
“我男朋友不是那种花心的人,肯定是小姐勾引他。”
“你要去杀了那小姐?”本来在床上的那两个,脸色刷白。
“我又不认得,我去找鸡头问问是哪只鸡管不住自己的骚蹄子,剁烂那帮狐狸精的x!”文文提着千红衣领子把她扯到角落,千红和她厮打起来,竭尽全力地保护这把惹事的刀。
文文比她高,她在下铺被床板顶着,施展不起来,被掐中了脖子。
枕头被翻开,底下只有一双新买的丝袜。
这下千红的脸也煞白一团,她盯着文文,文文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刀呢?”
“……不知道……哪儿去了。”千红吞了口唾沫,看着那三人不以为然了一会儿,突然都和她一样变得脸色很难看。
“管她谁拿走了,我还不信我没别的了。”
文文豁出去了,拉开门就走,千红无暇顾及水果刀的失踪,趿拉上鞋就跟她跑出去,跑出去一百来步才跌跌撞撞提上鞋跟,文文已经走远了。
那两个女孩这才气喘吁吁地追过来:“她要杀人了!她说得出做得到!她要去跟鸡头要人,她干得出来!拦住她呀!”
千红想,你们不拦是让我拦么?
但是她还是觉得人命关天:“她去哪儿找鸡头?”
“按摩店,旅馆,反正这儿只有一个鸡头,人们叫她段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