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红人好,不会扔下她一个。
千红拽着她合计了两人的钱,千红有六百块,孙小婷有两百块,加在一起也算可观。
走出几里地,两人猫在树丛里,等早上七点,第一趟大巴就路过了,票价十块钱,千红攥着二十扭头环顾,孙小婷拽着包袱发愣。
等大巴来,千红跳上去,司机说涨价了,进县城十二块。
“昨天还是十块。”
“你们要跑哇,我载你们要担风险。”司机下车解开裤带撒泡尿再上来,孙小婷急得说:“我们不是跑的,我们是进城打工的!”
出嫁的女人不和男人过了,要离家找别的男人,一律称为“跑”。
“那不都一样,这十里八村买来的小媳妇都说要进城打工,啧,进了城,大腿一张,能挣好几百个十二块呢,不给钱就下去吧。”
司机挠着蜂窝似的鼻头,千红泛着一阵恶心,这趟大巴司机总换,难免碰上几个没屁股的。
“就十块,不拉拉倒。”千红往后挑了个座,一屁股坐定,把包袱抱在怀里,拍着旁边的座让孙小婷也跟着坐。
孙小婷还站着的时候,司机冲过去提千红的衣领子。
千红一声尖叫:“啊呀耍流氓了呀强-奸了呀!”
“……”司机悻悻然松开,“两块钱啊呀老姐姐,你较真个啥。”
但他还是放弃了,继续开着车往下一个村去,多载客多挣钱,绕了一大圈到县城。
千红和司机聊上了。
“也就是毛头小伙不懂事,这会儿娶媳妇比登天还难了,你这样的他都不要,他想娶个七仙女?”司机听完千红的经历,恨自己不能娶到千红。
车里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县城汽车站前,千红说:“哥,反正也顺路,你给我俩送厂区吧。”
司机吹着口哨把车上的人都放下去,载着千红和孙小婷调了个头。
千红没多余的话可敷衍司机了,只好扭头看窗外。
“到了。”
窗外,从这条街路口往里看,音像店的牌子还很清楚,依稀听得到《伤心情歌》。街对面,大红的遮阳伞底下,平都好卤味五个字方方正正。
“在这儿?”千红想,这不是自己来过的地方么?
“过了这个街就是。”
这么近?
千红扔下二十块,左手提行李,右手拽孙小婷,迫不及待地跑下大巴。原来出了这条街再看那两个大烟囱,其实近在咫尺——
“有事联系老哥哥啊。”司机递下来一张名片。
大巴远去,千红抬手看了看名片,双手一拽,把它撕了个粉碎。
司机色眯眯的眼她看了就想吐,她总想起村里盯着她胸脯凝视的男人们,那颗黑心隔着肚皮都看到了,真联系了,只怕变成牛皮糖。
“老样子。”
“好嘞!”
卤味摊前,那天的女人一手提包一手接过卖卤味的毕恭毕敬递来的塑料袋,指甲染成黑色。
千红瞥她一眼。
做皮肉生意的长得好看,想必生意很好。
这天的段老板也还是浓妆艳抹,透着股凡人都是傻-逼的高傲。长得像女明星,当然有傲视群雄的资本。
但也说不上人家就卑贱不是人,但是千红说,就是拿刀子给她捅死了,也绝不干那脏事。
孙小婷躲在她身后,显然也注意到了段老板。
“她打扮成那个样子,肯定是做那种事情的。”
一猜就中,但千红不喜欢她以貌取人的样子,大声纠正:“你又不认识人家,你也不是她妈,管那么多干什么,干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咱们得想办法进厂里。”
虽然话这么说,但千红和段老板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挣干净钱更高贵一点。这个段老板比她有文化,但是鸡有文化也是鸡,浑身上下写着不干不净四个大字,而且等她老了也能出来卖么?
音像店又开始放命运交响曲,一个大情歌播放列表里冒出个这,千红觉得这是万屎丛中一朵花。
孙小婷说:“这是《猫和老鼠》吧?”
千红终于可以显摆了:“这是命运!”
那个段老板居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
千红挺胸抬头,又觉得自己拿人家的指导来卖弄不好意思。
“你认识她?她看你诶。”孙小婷说。
“谁认识她,谁认识她?我不认识那种人!”千红急忙撇清关系,摆脱一切可能指控她“出来卖”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