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丛顾白天便?往伏龙山送了信,等到晚上时有纸鹤式神扑棱着落在了他的肩头。
此时战场已清,两?尊神都已走了,他坐在一只雪白的羊身上拆开了信。
朱决云的信短如昨日,言语关怀却简短。
“万事求稳,切记多?加小?心。”他最后如此说。
曲丛顾那种强烈地不舒服感再次涌起来,他觉得?这不是朱决云的信。
他们同床共枕数十年,亲密至极,他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觉察出异样。
今日白天,他在信中将情况如实?相告,当时他并无把握,形势也还莫测,朱决云虽也并非毫无反应,言语也谆谆殷切,可这不对。
这并非是相爱的人?说出的体己?话。
“掌司仪,”那少年上前道,“众弟子有死有伤,我们得?先休整。”
曲丛顾在黑夜中看着他道:“回伏龙山。”
那少年神色一愣,说道:“可是……”
曲丛顾不容拒绝道:“现在,全部回伏龙山。”
“伏龙山弟子何在。”他扬声道。
众弟子俯首听令。
“没受伤的背着死了的,受伤的在后慢行,天亮前务必悉数返归伏龙山,少一个戒规处置。”
众人?抬起头来,一时互相望着有些反应不过来。
曲丛顾冷静道:“原地整装,所有没受伤的弟子全部跟我走。”
他现在一刻都不想留,从?步出伏龙山起,那种隐隐地不安慢慢放大,攥得?他心团成了一个团儿。
那少年略有些不安道:“掌司仪,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
“我记得?你,”曲丛顾转过头看他,“是朱决云亲口?说将你安排在我身边的。”
那少年的神色在黑夜中显得?难辨:“是。”
“我从?未在山上见过你,”曲丛顾此时一点一点地想明白了,“你该是直属朱决云调遣。”
那少年还是答:“是。”
曲丛顾说:“是朱决云让你来看着我的。”
“是。”
佛修弟子仁义者恪守礼教,不打诳语,但他只回答,不主动说任何话。
“你将我的消息送于伏龙山,然后听他的令,对吗?”
“是。”
曲丛顾并不气恼,平淡问道:“你这两?日可有再收到朱决云的消息?”
那少年缓慢地摇了摇头。
曲丛顾呼吸一滞,不可自抑地攥紧了拳头。
少年说:“掌司仪,掌门方丈并未交代我向您隐瞒此事,弟子也只不过确保您的安危罢了。”
曲丛顾却一把拽过了他的衣领,低喊道:“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你愚钝!”他疾言厉色道,“伏龙山若无大事发生他怎么可能不给你传讯!”
“你顶这个脑袋就是吃白饭的吗!”
这是头回,曲丛顾如此言辞激烈,平时这个掌司仪都是软和的,跟谁也一点重话也不说,因?此把这个少年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反驳道:“可我见掌门人?如常给你写信……”
“那是自然!”曲丛顾道,“他知道断一天书信我就能直接赶回伏龙山!”
少年此时才意识到了不对,慌了起来:“掌司仪……”
曲丛顾面沉如水,扬声号令道:“出发!”
少年往前追了两?步拉住他,惶然无措:“掌司仪!”
曲丛顾低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过身来走了。
他一股火直接冲到了脑子上,还没全消下去,心里气愤他做事不用脑子,也担忧着朱决云,因?此给不了好脸色。
天□□晓,伏龙山山腰上被薄薄地云层环绕,在黑夜中看不真切。
曲丛顾带了征兆回来,被一行人?拦在了山门前。
黔竹扒拉开人?群,冲他笑了笑:“回来了。”
那只羊被拉过一边,被人?当宝一样围起来端详。
曲丛顾开门见山道:“掌门人?呢?”
黔竹说:“我与你说一件事。”
他端详着曲丛顾的脸色:“你不要着急,并不怎么要紧。”
曲丛顾冷静道:“说。”
“三日前,钟戊上山来说是要送个大礼给掌门人?,此时情形本就特殊,众弟子都劝诫掌门人?不放行,可掌门人?自己?有定夺,本来么,以他的修为多?少个钟戊也——”
曲丛顾闭了闭眼?,不耐烦地打断道:“朱决云到底怎么了!”
黔竹道:“他中了魂修的破魔矢。”
‘哐当’一声,曲丛顾手中的剑应声落地。
黔竹赶紧蹲下身来给他捡起来了,抱在怀里头小?声道:“但是这没什?么要紧的,破魔矢虽然厉害,也只针对有心魔的人?,掌门人?是修大道的人?,他慈悲为怀,当然不会有问题。”
曲丛顾却觉得?有一道雷劈下来,让他从?头寒到了脚指头。
黔竹四下看了道:“你不要声张,此事还瞒着,这些人?都还不知道。”
原本他也是今日才知道,是镜悟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又?不想自己?告诉曲丛顾,才把他拿出来当这个挡箭牌。
曲丛顾整个人?都是懵的,呆呆地问了句:“他在哪?”
黔竹说:“佛殿。”
曲丛顾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