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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神迹将出(十)(1 / 2)


曲丛顾对乌颐的事情毫不知情。

无论是鬼城的人,还是朱决云,没人告诉他这件事。

出鬼城,也没有乌颐尸首或是踪迹,她可?能死了,也更可?能是没死。

朱决云最终还是心软了,或许不能算是心软,这其中有很多说不清的纠葛立场,况且人恐怕都对不能回应的感情心存那么一丝负担感,乌颐因爱生恨也好?,一厢情愿也好?,朱决云都不知,也不想知,更没必要告诉曲丛顾,让他心里想些不该想的东西。

小?世子心眼小?,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情情爱爱的小?事就?算他的天了,知道了就?难免多思多虑,朱决云像是一个圆,把他包起来?,让外界侵扰都进不来?,让他安安分分、自自在在地活着。

乌颐恐怕也是看得?清楚,有些事情她不说,朱决云就?真的一辈子不会去看,她一辈子只能被冷漠着俯视,她忍不住了,说出口了,反而能落一个轻松自在,再不济,让朱决云不痛快也是好?的。

一段感情落空,打断骨头连着筋,她疼也绝不能让朱决云好?受。

她不能拿自己的付出去要挟朱决云,却能让他知道,他自己当初也不过如此,是靠了女人才出头。

那个男人有多冷漠,就?有多自傲,折了他的气节让她有一种报复一般的快感。

也没有多么快活,只能让她找回些面子,显得?没那么没有贱。

终究还是她当初走错了路,穷神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爱一个人,最适合孤独终老放肆狂妄。

一部行?差踏错就?是截然相反的两条路。

日头正好?,树叶婆娑,羊肠小?路从绿背山坡上延伸出去。

曲丛顾穿了一件蓝色对襟外衣,滚镶绣云纹,白?色马蹄袖盖手,中衣雪白?,仍是蹬了一双鹿皮小?靴子,进城时是少年?模样?,出来?时也没变。

他伸了手,朱决云就?牵上。

曲丛顾说:“我们去哪啊。”

朱决云就?问他:“你想去哪?”

“我也不知道,”曲丛顾说,“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六十年?了呢?

朱决云就?替他下了决定:“先去京城吧。”

曲丛顾就?又不说话了。

哪有凡人可?以活到?一百多岁呢,就?算是她姐姐,如今也该近八十岁了。

朱决云的父母亲也该是如此。

那凭什么先回京城,而不是平城?

朱决云却说:“是我的错。”

曲丛顾莫名,抬头看他。

“这鬼城中时间流速和外头不一样?,”他躲开了曲丛顾的视线,沉声?说,“每一座鬼城都不一样?,时间过得?这样?快的鬼城,还是第一次见。”

“我见在这里修炼事半功倍,还以为是这里灵气重,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曲丛顾踢着脚下的石子儿,‘哦’了一声?。

朱决云心里紧了紧,绷着下巴。

走出了一小?段路,都没人说话。

怕还是怪我了,朱决云想。

猛然才知父母亲缘已不在人世,临死也没见上一面,恐怕任谁也心绪难平。

他莫名忐忑,感觉喉咙有点干,咳了一声?。

曲丛顾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也是为我好?,”他说,“可?我再也见不到?我娘了,可?能也见不到?兄姐,朱伯母,朱伯父,朱文,黔竹他们——”

朱决云忽然说:“黔竹可?以的。”

“哦,”曲丛顾低着头,“那别人呢。”

朱决云又没话说了。

他不能拿出转世投胎的话来?跟小?世子说,因为小?世子才不看来?世未来?的事情,他只想这辈子。

曲丛顾说:“可?你也难受啊,我们走时朱伯母朱伯父的年?纪已经大了,朱伯母还哭着要上吊,不让我们走。”

“她给我做了好?多身衣服,”他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朱伯母还是最疼你,她对我好?,可?老是问我你的事情,想让我多说说你都干了什么,下次什么时候回家。”

曲丛顾这样?念叨着,就?说服了自己,说:“我娘也疼我,你娘也疼你,咱俩都没有爹娘了,那就?谁都不怪,好?吗?”

在最初的那几天,小?世子天天哭,他那几天不是男子汉,躲在被窝里想家,想院子池塘里的莲花,他脱了鞋进去玩水,他娘拎着耳朵把他拽出来?,罚他站在墙角不许回头。

他也有一瞬间埋怨了朱决云,这个念头像是吓着了他一样?,又被马上压了下去,再也不敢想。

可?能他还是在等着朱决云跟他解释,说不说‘对不起’都无所谓,至少提一提这件事,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只要他提了,曲丛顾就?能原谅,他们从此只能相依为命,他像漂泊在水中的人抓紧最后一根浮木一样?紧紧地抓住朱决云,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想先相信了再说。

朱决云停了脚步,叫了一声?:“丛顾。”

曲丛顾的手被他拉着,也就?自然地跟着停了下来?。

朱决云说:“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他欲言又止,却满腹情感挤压在胸口,呼之?欲出。

曲丛顾就?笑言:“你长?得?帅啊。”

朱决云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哪一句都不贴切,哪一句都说不出口,他只是又喊了一句:“丛顾。”

情长?言短,担不起,担不起。

曲丛顾却是有什么都会说的,他笑着:“朱决云,你得?喜欢我一辈子才公平。”

“我也觉得?我太?好?了,一定没人比我更好?了。”

朱决云说:“是是。”

曲丛顾又说:“我得?买些东西,走时答应了黔竹,要送他丹药和好?吃的,他说不准当我已经忘了。”

归路只剩一个故人,那至少还剩下了一个。

朱决云这一日几次话到?嘴边生生咽下去,只能附和。

曲丛顾看着他说:“我知道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聚散分合,生离死别,躲也躲不掉的,我拜师彭彭的时候就?想到?了,我不能陪着父母了,本就?是入了仙门,不能太?过贪心。”

“这样?也是好?的,干脆斩断了,难过一阵就?好?了。”

朱决云说:“你长?大了。”

这种感觉很难言,欣慰与怅然交织掺杂,曲丛顾是他一手带大的,他陪着小?世子走过了大半的人生,他告诉小?世子世间大道,却只想让他知道而已,并不希望他亲身体悟。

可?是人活着哪能一点苦头都不吃,一点道理都不懂。

早晚要懂的,无论被多少人保护的有多好?,俗世的利爪都不免侵扰浸透,谁也难逃。

曲丛顾忽然说:“好?累啊。”

两人有话要说,所以一直慢慢地徒步走着,朱决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了句:“累?”

“累,”曲丛顾说,“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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